第140章鹊起(五)
顾清澄心头一颤。
那一刹那,数月未见的风花雪月淋漓地落满心头。她蓦地起身,掀开营帐。
但见帐外空空荡荡,天光倾泻,积雪皑皑,纯净得近乎虚幻。这澄明天地,竞将她满心尘嚣衬得无处遁形。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以指尖抵住眉心,轻轻揉着。她大抵是疯了。
一个人在这生死边缘走了太久,连这般镜花水月般的温存都贪恋起来。这一夜,千缕直到子时才回到帐中。
她浑身落满细雪,进帐时像只冻僵的雀儿般抖了抖,言语间呼着白气:“越女姐姐,"千缕放下琵琶,叹了口气,“还好你没去。”“出什么事了?”
“有好几个姐妹……“千缕绞着衣带,迟疑道,“被五殿下留在主帐了。”顾清澄一愣,又听见千缕道:“今天在帐中的几位大人,都领了姑娘回去。”千缕喃喃着:“我长得瘦弱,人也笨,反倒逃过一劫。”她径自走到顾清澄身边,垂眸望着地面:“不过,柳枝姐姐却是自愿的,她说,能服侍皇……
她并未将话说完,这些事实她早就明白,可说出口来,于她而言却是另一种残忍。
顾清澄安慰道:“你若是怕,明日便也不去了。”“左右不过三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不会再有以后了。千缕困惑地眨眨眼,但忽地想起了什么:“对了姐姐。“我今天去的时候,看见那位盲眼的公子独自站在帐外。“里面的人也不唤他进去,后来,也没见他来主帐过。”她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越女姐姐果然慧眼独具,那么多大人里,唯独那位公子没带姑娘回去。”
顾清澄敲着桌案的指尖,突然停了。
“你是说,他那时站在主帐外?”
“是啊…“千缕愣住,“怎么了?”
“我出去透个气。”
“这么晚了……“千缕喃喃,“姐姐注意些外头的官兵!”雪山的夜里冷得刺骨,营帐外犹自弥漫着军营里独有的铁腥气。顾清澄用披肩绒巾兜住头脸,双手环在胸前,以一种御寒的姿态,向外走去。
外面是冷的,她的心却是热的。
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她胸中翻涌,越来越强烈。这感觉毫无依据,不讲道理,甚至违背了她素来严谨的推演逻辑。可心底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她:
他在这里。
若真如此,他的处境怕是凶险万分。
她要找到他。
“站住!做什么的?”
她正低头疾行,冷不防被一杆钢枪横在身前一一顾清澄佯装受惊,身子猛地一颤,抬眼望去,却是个巡逻的兵卒,正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奴、奴婢越女,是宴会上的歌姬。”
“深更半夜在营中乱走,莫不是细作?"兵卒并未放松警惕,就要伸手去抓她的头巾,“走,随我去见将军!”
顾清澄垂下眼睛,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然绷紧。只需到下个拐角,这个多嘴的兵卒就会悄无声息地变成一具尸体。“军爷!”
在她被这兵卒押着,向主帐方向走的时候,边上的一处营帐忽地探出了半张脸。
不是别人,正是那自请留下来的柳枝。
“柳枝姑娘?"兵卒认得这甫一进帐就冒尖儿的舞姬,“您不是在五殿下帐中伺候?″
那柳枝"咯咯"地笑着,眉眼间满是餍足的媚态:“人家现在,是四殿下的人了。”
兵卒挤眉弄眼地调笑:“柳枝姑娘好本事,两位殿下.…”听见“四殿下"三个字,顾清澄绷紧的指节僵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凉意在萌发,像是雪粒穿过她厚重的绒巾,冰冷地滑入她的衣领。
“可不是么。“柳枝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瞥向顾清澄,“原以为四殿下是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呢。”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几分炫耀:“五殿下把我赏给他时,他却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