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看一个傻子似的眼神。“你不走吗?”
贺珩愣住了。
“方才不是有话没说完?”
她疑惑地蹙眉,俯身邀他,指尖上还悬着半干的水珠。贺珩呆呆地望着那只手,像望见一道从天光之上伸来的渡桥,映得他怔怔失神。
心好像被重新泡在温水里,他那点强撑着的强硬和伪装,徒劳地融化了。她在等他。
“如此大费周章逃出来,"顾清澄朗声道,“难道要乖乖等着被抓回去?”“我……”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从村口的方向清晰地传来。“你疯了吗?”
一声清叱将他拉回现实。
“这下是真来了。"顾清澄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走!”
还未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不容拒绝地拽住他的胳膊。鬼使神差地,他已任由她拽上马背,毫无准备地闯入了她的世界。“小心!”
伤腿的剧痛让贺珩骤然失衡,在顾清澄不及旋身,他即将坠马的刹那,多年骑射的身体本能终于超越了所有迟疑一一他本能地挺身,双臂闪电般环过她的腰,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从背后将她整个裹入怀中,同时一把握紧了缰绳。
下一瞬,他的胸膛已严丝合缝地贴上了她的后背。赤练不满地喷了个响鼻,却终究没忍心甩落这位不速之客。“往那边去了!追!”
马蹄飞奔的颠簸间,缰绳是唯一的支点,他们向前奔跑着,在疾驰中与身后的追兵渐行渐远。
耳畔是呼啸的风,脚下是奔腾的大地。村落在身后倒退,熟悉的阴影被风一点点剥离。
待到终于稳住身形时,贺珩才意识到,她已被他紧紧揽入怀中,脊背紧贴着他狂跳的心口,就连他的耳畔…都索绕着她清浅的呼吸。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发慌,心口翻涌的兵荒马乱比身后的追兵更甚。“清澄…
马蹄颠簸间,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沙哑得厉害。他想松手,想说一句"抱歉”,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放,臂膀僵得发麻,喉头发紧,整个人像被困在她的气息里,笨手笨脚,进退失据。顾清澄显然没料到这般境况,脊背微微僵硬了一刹。她没有回头,只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坐稳。”
贺珩垂下眼睛,努力平复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臂膀抽离了她一寸。风卷起她的发丝,掠过他发烫的耳际。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犹在,赤练却已如离弦之箭,载着二人疯了一般冲出村落。
他在马背上颠簸着,狼狈不堪,沉默无言,却在疾驰的风中第一次感受到久违的、真实的活着。
直到秦家村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身后,贺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一是她带他逃的。
他曾以为,自己宁可拖着伤腿浪迹天涯,也不要接受她的怜悯。可此刻,他却被她一把扯上马背,被她强硬地带离了那个自囚的牢笼。原来逃离,可以这么简单。
只要她肯向他伸出手,所有黑暗就会在她的指尖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