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装罢了。终究过不了尚主为婿、荣华富贵的这一关。这般人前光风霁月的公子,到头来,也被这喜悦冲昏了头脑,眼下行止竟与街边酒徒无异。
“人呢……
【抬头。】
江步月轻轻喘息,面上醉色朦胧,抬眸间,透过花障缝隙,撞上那双清亮的眼睛。
顾清澄于暗处凝视着他,面带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唇齿不动,只悠闲传音。
【宫中的酒好喝吗?】
【若不是现在,倒不知殿下有此等演技。】江步月的吐息间带着酒气,声音却低而清晰:“小七这是在借机泄愤?”顾清澄眼波微转,混若无事,似将方才害她被大太监训斥之事全然忘却。“时辰无多,你要我应允之事,我应了。“他看着她,目光沉静“不为其他,只因信你。”
【其实你安安分分大婚,未必没有生路。】“你冒险来见我,就为说这些废话?"江步月带着醉意的眸子愈发深沉,蓦地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隐在花障后的袖口。顾清澄没想到他会如此行事,猝不及防被带得一倾。【你疯了!?】
“我如今正醉着,"他微侧过脸,低语道,气息拂过花叶,“合该行止荒唐。说着,又欲作干呕之态,惊得顾清澄猛地抽回衣袖。“殿下,您好些了么。”
一阵风吹过,远处传来了宫人谨慎试探的声音。“奴婢来服侍您。"脚步声朝着花障方向靠近。江步月抬眸看她,眼底醉色瞬间褪尽,唯余一片冷冽清明,无声催促她快说。
【你先稳住,几日内切莫忤逆他们。】
【等到大婚那日,听我消息行事,我自会将你换出来。】宫人的脚步愈近。
【信我。】
最后,她留下两个字,消失在黑夜中。
花障之后空空荡荡,唯余一袭素净白衣,疏离地倚靠着。江步月转过身,眸光如刃,冷冷截住宫人试探的视线:“在看什么?”夜色深沉,今日无人侍奉,顾明泽多饮了些酒,却未回寝殿,孤身折返上书房。
上书房内灯火仍亮着,奏折摞得整整齐齐,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宇,执起了朱笔。
今日的内阁送来的折子尚未批完,经年累月的批阅已经成了习惯。事无巨细,他需得一一过目,今日事必,方得安寝。人人都说当今帝王年少有为,而于他而言,勤政不过是刻在骨子里的约束罢了。
正因没有那令人趋之若鹜的血脉,他能依靠的,唯有将眼下能握住的,一一攥得更紧些。
他亦深信,只要够用力,能便攥得住。
奏折一页页翻过,最后,他终于看到了来自涪州的折子。折中所言,尽是阳城瘟疫之事,他本想粗粗掠过,目光却不由得顿在一个名字之上。
“舒羽”。
他眉峰微蹙,朱笔悬停半空。
这名字,似乎…在何处听过。
就在他悬笔不落时,一阵夜风忽自窗隙灌入,灯火倏然熄灭。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而后,那感觉骤然清晰。
他猛地抬眸!
只见书房西侧的高窗之上,不知何时,竟坐上了一道人影。那人斜倚窗棂,衣袂随夜风晃荡,长腿半曲,一手搭膝,一柄锋锐的寒芒在那剪影指尖流转吞吐,冷光慑人。
见他抬眼,窗上人影垂落的马尾轻轻一荡,于浓墨般的夜色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陛下果然勤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