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觉那只白玉般的手,自头顶缓缓滑下,不容抗拒地、精准地钳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舒念低头看着他,眼底金光翻涌,将最后一丝属于“舒念"的柔和吞噬殆尽。“引颈谢罪?"她语气漠然如俯视蝼蚁。
“你这庸血一身,于我昊天而言,死亦无用。“玲珑失踪,琳琅无嗣。
“若琳琅身死,昊天血脉,亦将彻底断绝。“届时,谁来继承神器?”
她指尖力道渐重,冷硬如铁:“你?”
顾明泽呼吸一窒。
在那双纯粹神性的金瞳注视下,他心底最深的惶惧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冲破帝王的皮囊。
他强自镇定,喉间挤出嘶哑的辩解:“明奴无能,我早已依您意设下重重杀局,却是那顾清澄不肯就死。”
目光急转间,他似抓住一线生机:
“顾清澄……她是您的女儿。”
他试探地说着,观察着对方眼底金光的细微变化,“那她也合该是,琳琅的法相。”
这话在常人听来何其残忍,近乎弑亲。可他更清楚,眼前这素衣而坐的女子,早已非昔年舒念,而是名为“昊天"的容器一一一具盛纳神力的“法相”。
自昊天王朝分裂,忠臣为护遗孤,暗中培育一脉“容器”。他们生可承神力,骨血可为媒介。一旦神力加身,便会成为′法相',将性命、骨肉、乃至灵魂都奉献给延续昊天血脉的神圣使命。
舒念,亦是其中之一。
她曾为淑妃替身,为帝王挚爱,为一国母仪。但自神意入体那一日,她便不再是“她”。
为神献女,于法相而言,不过是顺应天理。顾清澄十五年的替身生涯、那注定的死局,正是由这被昊天意志操控的“母亲”一手主导。
“可她偏偏不肯赴死,还伤了琳琅。“他的声音里渗入一丝冰冷的算计,“如此悖逆,恐难再为琳琅所用。不如……
“念娘娘将她送入地宫?
“她是您之血脉,必能承载神力。若得神意加身……“届时一一"他小心翼翼地揣度着舒念的神色,“便可如您一般……“成为真正的法相。”
话音落下,狭小的卧房内死寂无声。
舒念沉默不语。
但那一瞬间,她眼底纯粹的金芒忽地失控微颤,如石子坠入神意之海,激起细微波澜。
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在光晕边缘悄然闪现,很快被冰冷的神力湮灭。她垂眸的神情依旧慈悲,却在下一刻,猝然出手-一“本座尚在,你便急着要她承我法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原本钳住顾明泽下颌的手倏地下移,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指骨上泛起淡金光芒,顾明泽瞬间面色青紫,窒息感汹涌而来。“是在质疑我?”
“还是质疑昊天的意志?”
“明双……不敢!”
顾明泽惊骇欲绝,竭力从齿缝中吐出气音,“明奴只是忧心…忧心那顾清澄桀骜难驯,再生祸端……明奴誓死效忠昊天,效忠娘娘!他气息紊乱,在指力略松的瞬间,急切抛出新的筹码:“您方才言及血脉之事,琳琅既已及笄,便可婚配!
“明奴立刻遴选天下才俊,任她择婿!无论是入赘,还是联姻,皆随她意!“昊天的血脉,明奴以性命担保,必不至断绝!”他一边喘息,一边紧盯那逐渐灼亮的金芒,语声愈发低哑:“只是……您也知,琳琅心性纯稚,若由她独断一一”他话未说完,便感那只手缓缓松开。
昏暗的陋室中,舒念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俯伏乞求的帝王,唇角浮起一丝悲悯的笑意。
扼喉的手终于再次覆上他的发顶,恢复了那种非人的、程序化的安抚。“你既知她心性纯稚,就更该好生教导。"她眸光投向虚无处,“她母亲玲珑踏遍九洲,以征伐开道。而琳琅的路,不必相同。“她该以婚姻为器,嫁入南靖,承其权柄,夺其国运。"她的声音平稳如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