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眉宇间浮起一丝倦怠:“如何僭越了?”“你与倾城也算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不喜?”
江步月喉间低咳两声:“如何不喜。”
“然则陛下,指鹿为马之事一-”
“臣……万难从命。”
话音落下,殿中霎时寂静,唯余夜风穿殿,呼啸而过。“是么?”
皇帝笑了,缓缓摒退左右,独坐御座之上,俯身看着他,声音低沉:“你且说说,朕一一如何指鹿为马了?”
江步月神情不动,语气却忽然恭谨:“步月失言,罪该万死。”“依照与陛下之约,及笄礼毕,臣次日便启程南归。”“此去万水千山,归期难卜,不知何日能再叩见陛下。”“唯有真假倾城一惑,乞……陛下得解。”“步月与那替身也算有过几分照面,每年清明之际,或可为她烧上一份纸钱。”
他似是压抑了很久,终在今夜说出口,声音回荡在空荡的金銮殿中,冷清至极。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未言一语,周身威压沉沉而落。江步月低首,病弱之躯愈显伶仃,脊背却一寸未弯。“陛下,臣绝无忤逆之意。”
“不过是生性懦弱,欲报一次…她当年救命之恩罢了。”明黄色的袍角垂落在他眼前,皇帝的声音淡漠如冰:“若尔生性懦弱,便也不会问此言了。”
“朕要你待倾城一心心一意。”
“你却念念不忘那已死之人?”
“纸钱?”
“什么替身,什么纸钱?”
他俯下身子,逼迫江步月凝视他的眼睛:
“从头到尾,北霖不就只有一个倾城公主吗?”“还是步月一一看错了?”
“若是心神错乱,不妨留在北霖,养好了癔病…再走不迟。”“步月……不敢。”
江步月字字沉坠,再无一言。
语气恭顺,身形不动,像是被抽干了血气,只剩一副尚在维持礼数的皮囊。皇帝眸色森寒:“前日,公主邀你选钗裙,你道′身染伤寒,恐过病气。”“后两日,礼官请预演大典,你仍称′病笃难支。”“朕特遣太医入宫为你调治,留你在宫中将养,你竟也推拒。”“时至今日,竞与朕说出这等悖逆之言。”江步月垂首不言。
“江步月,朕向来待你不薄。”
“朕只倾城一个妹妹,下嫁于你,已是天恩浩荡。”他凝视江步月良久,唇边绽开一丝冰冷笑意:“若这病……终是不见好,朕也不强人所难。”“明日大典,你不必列席。”
“且于宫中静思己过,待病愈之日一一
“方是归期。”
江步月倏然抬首,眸中惊惶之色一闪而逝:“陛下!”
“万万不可!”
“公主将何以自处?!”
皇帝精准捕捉到了那抹惊惶,步履未停:
“若无心扶簪,何须立于大典之上?”
“倾城是朕的妹妹。”
“她会明白朕的苦心。”
明黄衣角碾过玉阶,消失于殿门之外。
金銮殿的灯火随之次第熄灭,沉入漫漫夜色。当最后一点烛光湮灭,江步月在黑暗中缓缓抬眸。唇角无声地勾起一道冰冷至极的弧线。
君子温润如玉的皮囊下,那双眸子里一一
幽深、晦暗、古井无波,甚至翻涌着一分难测的……阴鸷。腊月十五。晴。
京城初霁,瑞雪未融。
是日,倾城公主及笄,设仪于承天门前外坛之上。卯时初刻,旭日东升,金辉泼洒而下,映得宫阙生光,是钦天监所定的吉时良辰。
此时天街封路,万民观礼,而条象征皇权的通天御道,今日也只为倾城公主一人迤逦铺陈。
至真苑,暖阁深处。
琳琅于至真苑内睁开双眼时,便看见了泼洒于窗棂之上的辉光。她指尖微动,心底漾开的,是一片近乎虔诚的、澄澈的喜悦。这份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