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施主。”
赵一祥双手合十,躬身道“支遁主持好。”他走上前,主动跪坐在主持对面的蒲团上,面色诚挚的宛若一个真正的信徒。
“贸然打扰主持清修,是赵某人唐突。”
“但今日来,属实是情况紧急,望主持能原谅一二。”支遁主持笑得高深莫测“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您的事老僧已知晓,且不用着急。”
赵一祥面露震惊之色“我还没说,您就知道了。”他叹道“不愧是得道高僧啊。”
支遁主持笑而不语,双目半开半阖,皮肉皱巴的手指轻掐。俄而,他睁开眼,笑看赵一祥:“施主,佛祖佑您。”赵一祥听懂了主持的话。
他心心中冷笑,面上却表现出喜不自胜,摸着山羊胡急切道:“主持,何时能请佛物?″
支遁主持站起身,声音苍老沙哑“请施主随老衲来。”大
赵一祥被引到藏宝阁前,看着支遁主持拿出铜钥匙,在锁芯里扭了几圈。只听“咔哒”一声,铜锁开了。
“这便是藏宝阁了。”
支遁主持合掌低语。
朱漆大门缓缓洞开,一缕朝阳正巧穿过鸱吻间的空隙,将大殿深处那尊檀溪寺丈六金像照得影影绰绰。
赵一祥心跳如雷,看着光线昏暗的藏宝阁,掌心一片黏腻湿润。踏过门槛,冰冷的空气让他不自觉打了个颤。好阴冷的地方。
直到墙壁上的青铜莲花油灯被依次点燃,昏黄的烛火和窗外的天光,让他把藏宝阁看了个清明。
藏宝阁整面东墙被顾恺之的《维摩诘示疾图》占满,无数宝物被摆放在金丝楠木高架上。
有书画,有佛珠,有观音像,还有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蒲团。他跟在主持身后,自高架间穿梭,心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些东西的大致模样。转了一圈后,主持停下脚步,长长垂至脸颊的白眉随风飘动,笑得慈和:″施主,可寻到有缘之物?”
赵一祥还没记清楚东西,但也不好多逗留,于是道“说来惭愧,在下感觉不出,还望主持指点。”
支遁主持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来。”他带着赵一祥穿过木架,最终停在一处木盒前。“这里面的檀木佛珠乃是西域高僧心爱之物,能逢凶化吉,保信徒康健。”“想必与您父亲最有缘。”
赵一祥听得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打开木盒。好嘛,就是个陈旧的破木珠子。
他合上木盒,转身合掌而问“敢问主持……在下该如何将他请回府?”支遁主持摸了摸胡须,缓声说了许多,譬如要焚香沐浴三日云云。最后,他颇为愧疚的看着赵一祥道“除了这些,施主还需捐些香油钱。”看赵一祥有些惊讶,他解释道“这些香油钱,是用来救助流民的。”“施主可以理解为,行善事,会让佛祖赐下更多福泽。”赵一祥心中哂笑,面上一派虔诚。
他道:“主持所言有理,那具体要捐多少?还望主持指点。”支遁主持道:“捐多捐少都是善举,赵施主随意便好。”赵一祥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二人最终一前一后出了藏宝阁。
翌日,晨光熹微。
含章殿的檐角最先触到初夏的晨光,庭院里的青砖被夜露沁得发亮,石阶缝里钻出的蕨草顶着银亮的水珠。
谢苓坐于案前,指尖捏着一张信纸。
那上面写的,正是元绿对于藏宝阁里物件价值,以及寒山寺所有花销的估算。
完全对不上。
那些所谓的佛物,大多不值钱,却能卖得成千上万两。那些多余出来的钱财,到底用作何处?
香案上错金博山炉升起一线青烟,混着宫女用银剪剖开的新莲气息。清新的气味让她思绪更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