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浑身上下只有臂弯中的食盒未曾湿透,见到此情此景,他大脑空白,僵在原地。
方才从段家赶来晾心书院的路上,马车被暴雨泥泞绊了一下,陷在淤泥坑中,马娘和家厮们左拉右扯推不出来,崔锦程迫切得紧,竞直直下马车,冲入雨帘。
“哎小公子你一-"未等马娘道完,少年的身影已模糊在雨里。他忽视地上泥巴和天上劈头盖脸砸落的豆大雨点,将食盒护在怀里,直奔书院而去。泥水弄脏他浅色的衣裙,雨水灌湿他凌乱的长发,少年头上流光溢采彩的玉冠也因为这样的急切颠簸得歪了位,崔锦程却顾不上这些,也无瑕分心胃腹间的汹涌,只是一门心思想早些见到段乞宁。与她吵架的这些天,他后悔了,他今日就是专程来和她道歉的。他也染上了凤求凰的余毒,他们现在互相为彼此的解药,没有她,崔锦程真的不行,凤求凰将他们二人紧密得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缺一不可,他们的身体被磨炼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眼前这刺眼的一幕,让少年意识到,他或许弄错了。蛊毒和解药并非一一对应的关系,离了他,她还可以有别的解药,可是他,却没有别的蛊。滚滚雷声盖过食盒掉落在地的响动,崔锦程的面容被电光映亮,死气沉沉的肌肤似被一瞬间剥夺所有血色,少年双膝一软,被胃里的不适刺得躬身跪地。他强撑着、用湿透了的衣袖捂住唇口,将喉间翻涌上来的灼烧感压回去,眼角也因此彻底湿红。
而赫连景抱住段乞宁,在她耳边轻咬,于她看不见的这边将凛冽眼神射向讲堂门口的宫男。
宫男们眉色狠厉,直直上前钳住崔锦程的身体,他们用麻布堵上少年的嘴,将他拖往去雨中。
少年的鞋履在泥泞地里被拖拽出长长的痕迹,然暴雨扑打,很快被泥流淹没,崔锦程被他们拉去偏院空地,他又被狠辣的宫男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崔贱奴,殿下要我告诉你,你这卑贱之躯,县主留你于府不过是因为你知晓木象秘钥的下落,你怀有私心不告诉她也就罢了,还妄图肖想不属于你的人。今日你也瞧见了,殿下与县主大人情浓意浓、情投意合,你若还痴心妄想着,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或者滚回府邸看看书房中的画像…宫男淬了毒的话语融入雨幕,凉透的湿气混入其中如冰渣一般将他砸得粉碎,少年跪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息,涕泪混入雨水,分不清彼此,他在泥泞中挣扎,而”画像”二字又如细针,扎在他的心头上,扎得他在心里在流血。崔锦程宛如失去魂魄,又急于求证什么,他从地上匆匆爬起,提起衣裙飞奔,与将将趋马赶到的马娘撞上。
“大人,送我回府吧。"少年没入雨帘苦苦哀求。马娘不明白,他这刚来怎么又要回去,崔锦程央求着:“大人,我落了东西,一定要呈给妻主的东西,落在了府邸,你送我回去吧,求求你。”马娘只当是要紧的,赶忙令其上车,趋马奔腾,跌跌撞撞的车厢催得那少年吐了好些回,最后吐得肚里只剩苦水,马车抵达段府,少年飞奔下马。他只想看到那副画像,挂在段乞宁倾尽财力只为一人打造的明月轩的书房正上方,他曾在夜里惊鸿一瞥过的白衣男子……可真当崔锦程奔回书院,推开木门,扯下那副画,他颤抖着手翻过画卷,赫然在其背后看见白纸黑色题名着"挚爱,小七"。“轰隆隆!”
心脏被这声震天撼地的雷电劈成备粉,崔锦程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