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功在平日。拦河的梢草能一日长出来?竹索能一日编数万条?紧要之时,工序繁杂的埽,又该问谁要去?”
许使相问道:“倘若户部心在别处,不在治河,你猜会如何?”
乔时为还没应声,许使相已经挂上“兵部”竹牌。
“治水河务耗时费力,洪水涌来时,需统管调度数万人,此举如领兵打仗,非一声令下、万人奉行的武将不能胜任。十数年前,也曾有过一回大决堤,便是殿前都虞候领兵堵住了溃口。”许使相道,“兵部纵然已无领兵打仗的权职,但在统管调度上,还是能插几句话、有些见地的。”
“至于刑部和礼部嘛……”许使相悠悠挂上两部竹牌,“刑部虽专以刑狱为事,然巡查埽所,捕盗赏罚,捉贼拦捕兵员,维护日常治安,却少不得他们。”
“每逢冬至夏至,天子例行祭祀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黄河更是尊为天河。若是遇河患灾情凶猛之年,为稳民心,大礼更不可废。是以,礼部也少不了治河的差遣。”
许使相抖了抖篮子里剩下的竹牌,哗哗响,讪笑道:“本官若是把这些竹牌尽数挂上去,与你说上三日也能够。”
他再次说出那句“工欲善其事,先明人事权”,顺带把篮子塞到乔时为怀里,故作高深莫测道:“事与权,本官已举例同你说清楚,至于‘人’如何,却要你察言观色,自己揣摩了。昨日的廷辩,他们的心思已昭然若揭,不知你是否察觉。”
人,立场也,是“事”与“权”的执掌者,变数最大也最关键。
话说到这里,许使相本应说上一句“回去仔细琢磨罢,过上十天半月,再来回禀”,结束本日的对话。
可他看到小青袍仰头怔怔盯着六部竹牌,若有所思,很有“若教眼底魄力在,不信人间成事难”之意气。
于是神使鬼差补问了一句:“以他们昨日廷辩所言所为,你觉得六部立场如何?”又言,“你放心,枢密院之内,鸟儿能飞出去,话儿却传不出半个字。”
乔时为一直都在认真听着,他学了很多。
甚至忘了自己是第二日入朝。
对于许使相的发问,乔时为沉思片刻,打算拿老裴开头。毕竟老裴是亲家世伯,应该不会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乔时为道:“不管是兵部尚书,还是侍郎,他们虽站出来支持回河,可下官以为,他们只是担忧黄河北流影响北境边防。只需解释通这一点,不难拉回兵部。”
“只是裴尚书背后……”论及世族,乔时为不知如何开口。
随着河北的落寞,许多世族势力已南迁,黄河东流还是北流并不涉及他们的利益,所以世族的立场尚不明了。
他们大概更担忧成为皇帝提款的小金库。
大概是为了鼓励乔时为大胆说下去,许使相点点头,点评道:“满朝文武百官,就属老裴脸最臭、嘴最毒,可接触多了,便知他乃是赤诚之人,你只需说服他此事有益于收复故地,他必放下架子鞍前马后,以大局为重。”
“至于世族……”许使相眼皮略垂,睥睨道,“失去盘踞一方的势力,世族注定难再成大气候,只不过官家够仁慈,他们亦足够识趣罢了,没有撕破皮影纸罢了。”
许使相这一句话,直击世族的痛点,看清了历史的规律。乔时为心道,果然,在老狐狸们面前,多谦逊些总是没错的。
这也印证前世读到的那句话——古人只是古,并不是傻。
在见识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心思之缜密,做事环环相扣,恐怕更甚后世绝大数人。
“你继续。”
乔时为接着论礼部,无他,礼部老尚书昨日发言不少,显露的信息颇多。
他道:“礼部尚书谏言,召各路水官入朝献策,此言很有道理,值得采纳。但这里头,也有他的私心在,他想借治水之机,令更多的水官能够在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