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身上的邪念太多了。
言卿以前读书时看到的一句话,“你灵魂的欲望就是你命运的先知”。
放到这一路走来看过的诸般生死,一语成谶。
他将所有白潇潇体内的魇取出,那些魇瞬间奔着霄玉殿上空一道金柱而去。
“白潇潇!”
燕见水终于从悬崖边起死回生,瞬间扑了过来,手指死死掐住白潇潇的脖子。
他欺身把他压在雪地中,眼睛赤红,心死了后,满是愤怒。
白潇潇口吐鲜血,愣愣看着他,透过高远的蓝天,好像又看到障城金黄落叶中冷若冰霜的少年。
那个少年唯一一次笑,在春水桃花路,对着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人。
而现在他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他到死,终于明白自己的可悲可笑。
因为幕强虚荣,他为殷无妄抛弃燕见水,为颜乐心抛弃殷无妄,又为谢识衣抛弃颜乐心。
可是殷无妄和颜乐心都是因为情魇作祟,谢识衣的故事自始至终他没资格参与,真正爱他的人被他逼到现在杀了他。
如今无数双眼在批判他、审视他、嘲笑他。这是他的春水桃花路,但没有春水没有桃花,只有雪。
满天的大雪。
“燕师兄……”
随着那四道魇一起消散于空中的,还有言卿指间的魂丝,神魔的因果,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道上。
言卿抬起头来,碧血异瞳凝视着这静默天地。
在风雪旷野上空,阳光潮湿微冷,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
看到黄昏下的山村小路,老屋旁青枫落叶,随金灿灿的暖风铺陈一路。女孩在树林尽头抬头,看到来人忍不住笑。眼睛完成月牙,鼻尖上的痣可爱又俏皮。
脆生生道:
“哥哥,你回来了。”
又或许是浮花门的镜湖玉桥上。
白衣少女听到呼唤,驻足无奈回望。
后面水蓝衣裙的少女笑着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最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她笑靥如花亲昵地在她耳边撒娇说:“姐姐,我今天在后山发现了个好东西,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这娇俏的声音和叶子声一起在山野间远去。
萤火之光和少女发上的红豆一样熠熠生辉。
往生寺的雨常年不歇,萤火织成长长的路,驱散了万珠瞳林的诡异阴森。
其实最开始相遇时,他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一个不曾被折断羽翼,一个不曾被催生出贪欲,装壮志酬筹,想着在紫金洲大闹一场。
佳话一样的相遇,理应是佳话一样的结尾。
就像是上灵宫前,他背着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女走在万千明光中。
“兰溪泽,兰溪泽,我好像真的看不见了。”
“那么,微生妆,那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兰溪泽……我好像,还能看到你。”
人生来皆苦。生老病死,爱恨别,求不得,怨憎会,五蕴炽盛,都是苦。
可龋龋独行之时,又总会品尝出一点甜来。
言卿缓缓闭上眼,那双妖冶的异瞳合上,他容颜出众神色苍白,在风雪中流露处一丝冰魄般的脆弱来,可是唇角勾起,却好似坠入沉沉美梦中。
仔细回想,他为数不多的甜居然都是谢识衣给他的。
不悔崖前,遍地桃花水。
“要是五大家不肯放过你,我们就从不悔崖下跳下去。”
“不悔崖跳下去,那不是必死无疑吗?”
“反正我死也不要死在白家那群恶心的人手里!”
“你不怕痛了吗?摔死很痛的。”
“不怕!大丈夫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