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皇帝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可以说,连此类念头都不曾动过。
倘若柳星汝安安分分,待在京中,便有想不进的荣华富贵。
可他不愿享。
他总欲往高处。可高处有庭楼,亦有悬崖万丈。柳星汝以为自己要摘星指月,却不曾想,他已经在崖壁之上,进退不得。
孔铎压下话音。
这日,楚慎行难得在晌午入宫。
宫门侍卫见了他,略有怔忡。
楚慎行端详一番,察觉:倒是个陌生面孔。
短短半年,小皇帝身边,竟是换上新人了。
楚慎行慢慢笑一下,见宫门侍卫放下马车帘子,高唱“摄政王进宫”。
来的时候,他便想到,这个时候,小皇帝该在演武场。
等到了福宁殿,果真得了这么个答案。
与半年前不同。当日,他说一句“勿用去报”,宫人便笑着听从。今时,宫人却并未问这一句。
楚慎行心知,这是看到自己来了,就有人去演武场寻天子。
小皇帝给他的特权还在,小皇帝过去的习惯还在。
变的不过是人心。
无人邀请楚慎行去内殿,楚慎行便也不提。
他像是一个寻常客。宫人端茶来,他便用。宫人端着点心来,他也笑着捏起。
尝了一口,楚慎行略有意外。
他低头去看,这才发觉,福宁殿中常备的点心竟然换了。没了以往的精细,更加粗野。核桃糖,玉酥糕,甜得腻人。若非配茶,简直没法咽下去。
楚慎行心想:半年不见,口味倒是换了。
他还有一个更加模糊的念头:上元灯会,小皇帝一路摘谜领赏,从最初一碗元宵,到泥人,到诸多点心,再到最后一盏花灯。
核桃糖、玉酥糕,皆是那日拿了灯谜纸条、听到正确答案的酒楼所赠。
这念头起了短短一瞬,又被楚慎行压下。
怎么可能?
暮春时节,楚慎行感受到了小皇帝分明的冷淡。
这样的小皇帝,这样的秦子游,怎么可能还对他们一同游过的上元灯会有所惦念?
不过是巧合罢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摄政王终于等回来了小皇帝。
秦子游一身热汗,心跳“咚咚”,多是紧张。
先生许久不曾来。
今时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这样忽然入宫,多半是有要事商议。
话虽如此。
可秦子游还是抱着一点模糊的、朦胧的心思 ,去想:假若先生只是和从前一样,闲来无事,便来与我一同批折子,再一同下棋、练武……该有多好?
进了福宁殿,有宫人递了湿帕子来,给天子擦脸。
天子擦过脸、擦过手,这才去到摄政王身畔。
他叫一声:“先生。”
于秦子游而言,这一声多是忐忑。
但落在楚慎行耳中,则是寻常的、冷静的一声。
小皇帝到底比从前会掩饰很多。
楚慎行听了,起身行礼。
这里依然有小皇帝的恩典:不用跪,只需拱手。
他拱手叫了声“陛下”,没有看到,小皇帝眼神里的一点晃动。
楚慎行只听小皇帝说:“先生快请坐。”
几句话间,小皇帝也已经坐下。待到楚慎行一样落座,秦子游便问:“先生此番入宫,是有何事?”
楚慎行看一眼小皇帝,小皇帝会意,要宫人尽数退下。
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摄政王与从前一样,去内殿的意思。
他不说,楚慎行便也不提。
等到左右无人,摄政王重新起身。这一次,竟是一撩下袍,便要跪下。
小皇帝失色,连忙往前,“先生这是做什么?!”
他扶住楚慎行,止住楚慎行的动作。
楚慎行膝盖只弯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