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了一勺汤,望着他开了口。监听的人只听得到和平时一样的勺子碰瓷碗声和对未来生活的白日梦谈话。 “萨沙,我想和你一起去架在两座山峦间的高空玻璃桥游览,从这头走到那头,下方视野就是悬崖,必须小心谨慎。一脚踩下去,如果看到玻璃四分五裂的样子……你会不会意识到危险来临了呢?” 危险来临是萨沙能轻易提炼的话。 思嘉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机,飞快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行俄文: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要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现身。亲爱的萨沙。明早点名分配任务时,请悄悄和你的同伴交换,尽量混去别的劳役场而不是机场。等到中午我来之前,安妮会找借口等在劳役区入口那儿,她会把你引到我房间。我有一套希特勒送我的党卫军军装,请你伪装一下,穿上直接去地下室防空洞,打桌球喝酒什么都行。那衣服上还有铁十字勋章等花俏的东西,德国哨兵应该不敢质疑----直等听到火警警报,请乘乱离开。 萨沙顿住。浓郁的奶油汤一下子变成了卡喉咙的滚水。 “思嘉,我不希望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清楚说道。 “不危险。”思嘉说,“玻璃裂开是光影效果,很快就恢复了,一定平安无事。” “我不答应。”萨沙提高了声调,斩钉截铁。“我不允许这件事情,你不能做。” 监听者纳闷怎么这两人吵起来了。他听到哗啦一声砸盘子的声音。哈!谁动手? 那边门口的卫兵也被波及了,一张盘子飞来清脆砸响他脚下,思嘉吼,“你给我滚!”她站起身离开了饭桌,开始语言攻击那可怜的哨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暴躁啊?” 这难道具有雅利安妇女的美德吗?!哨兵咽下唾沫,转动眼珠,他被揪住了领口,只好说,“小姐,您很温柔。” “你居然敢讥讽我?” …… 在她身后,萨沙已经飞快读完了思嘉递给自己的小纸条。 “我亲爱的萨沙。不管你的真名叫什么,我暂时打算依旧这么称呼你。我已经知道你必定是一位优秀的苏联飞行员了。情况十万火急,叛徒会指证你,我不敢想象你将遭遇什么。我甚至没有把握能在希特勒那保下你——就算成功,希特勒特赦你,那反而更糟糕,你回家后的路就难走了。所以,请你视我为真正的同志,让我完成一项重要任务吧。看后请吃了它。这是玉米纤淀粉纸。” 萨沙把它迅速塞进了嘴里,咽下。站起身,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还在那吸引哨兵注意力的姑娘。 “别这样。”他说,“请别这样。”他轻轻吻了吻思嘉侧脸。“萨沙很爱你。” 思嘉顿时安静了,眼里有了泪光。萨沙的手覆上她揪着哨兵衣领的手,掰开,坚定把她拉回来。 “你这么美,这么好,是我的无上珍宝。我怎么能容忍你——你碰到半点玻璃渣?它会割破你的手,在你手上留下浓重血腥,带来一辈子难以消除的伤疤。亲爱的,我亲爱的,萨沙绝不会允许这事发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事就不行。” 他阻拦思嘉手上沾染鲜血。他知道她从一个安稳太平的盛世中来,战士第一次杀死敌人都会有点不适,他太知道了,他绝不允许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卷入黑暗漩涡。 他牢牢扣住了她的手指。他的心脏砰砰直撞,和她的心跳声一致。“我很爱你。我所心爱的一切,绝不能被毁掉。答应我,亲爱的。答应我。” 哨兵喘口气,退后几步,感慨苏联人还是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