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已经到了黄昏么?” “还早着呢。”燎叶用袖遮住口鼻,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老冤家来了,说是知道敖哥哥在哪……” “闪开闪开,说好了给惊喜,你会不会?会不会?”拐子鹑不耐地拨开了燎叶的腿,亮出自己矮胖宽厚的身子,“公主,我来啦!” 它像一株在烈日下暴晒多日以至于缺水少叶的狐尾天门冬,身上长出了浅黄色的绒毛,原有的长毛稀稀拉拉地,这一茬,那一丛,仍显得很顽强。 她看着它,倒有些惊讶,“你没死?” “我怎么会死呢!”它扑腾着光溜溜的翅膀,“没有毛不是没有命啊。” “羽毛少了好清爽,不怪得我总是觉得痒得慌。”它说着还用翅膀左右挠了挠,“公主我带你去找那小子,你再给我把毛清一清吧?” 她竟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席竟开得这么早! “先见到人再说。”她道,已掌握了拿捏拐子鹑的精髓——再乐意而为的事都要面露难色,甚至略为嫌弃。 天色还未透亮,两排的屋子没有一点人气味,还有些野鸟、豪猪一类的叫声在近处响起。 拐子鹑在村道上领着路,一面走,一面嘟囔着,摇头晃脑地。 她嫌吵,斥了句:“你嘀咕什么?” 拐子鹑立刻旋过身子,无比殷勤地介绍:“刚跟几个冤魂打了声招呼嘛,顺带提醒他们走路看着点道儿,别撞过来。” 她冷哼一声,忍住了要抹掉颈后凉意的念头,“还有多久?” “还有好一会儿呢,公主要是走不动了,我带你飞过去吧?”它眯起眼呵呵笑,像极了捏坏的糖偶。 要不是它耳朵在绒毛里小小两只才冒了个尖,她肯定要上手揪起来,然后责问为何早先不说! 拐子鹑虽有些痴钝,但是说能飞,便绝不是扯谎,虽然飞得不高,还歪歪斜斜望之欲坠,但眨眼间就带她飞到了一处庭院里。 从空中她望得很清楚,这间院子仅有二进,铺陈简单到连花草都无,但院墙、屋顶都颇坚固。 拐子鹑说沈无淹就在屋内,只有他一人。 她便让它在屋外放哨,切不可偷听,要是偷听,便一根毛都不拔。 拐子鹑对一身羽毛甚是上心,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应下。 天色尚早,屋内并未点灯,有茗叶、蔷薇混着松针燃烧的香味,袅袅熏得人都醉起来。 沈无淹盘腿坐在侧方的席上,面前是一方长窄的案桌,乌色蝉纹,像把古旧的长琴,正等着一双手抚弄拨弦。 他穿着一身玄纁色的爵弁服,虽差一顶爵弁,也便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新郎官了。 时人成亲穿的是绛红与竹青,玄纁是数百年前的形制,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和谐。 他像是睡着了,近看时才发现双眼微睁着,如入定的僧人,垂帘眼,无声息。 “沈无淹?”她唤了一声,他毫无反应,连眼帘都不曾微动。 她又走了一步,他忽然伸手,不知从哪抽出一只竹签,二指朝空中一挥,还没等她看清,那竹签插在了袖口上,将她的衣袖钉在身旁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