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之他们,他还能活着,又是何等的幸运。 那日,他直起身子,代表活着的、残着的、病着的、卒了的,所有将士们,高声向他们的家国禀报着:“此行,不辱使命,我等胜利归来。” … 后来,因他的副将沈沐辰太过荒唐的言行,导致本该属于沈沐辰的镇北大将军之位,再一次悬空。 恐边境再一次发生动乱,他主动请缨担了职位。 他想,或许,他去塞北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燕国不再需要一个断臂的储君,但是塞北可以允许一个断臂的将军,因为这道伤痕是将士身上最高的荣誉。 尽管他的余生都会在苦寒的塞北度过,但断臂的太子,没有在成长的殇痛被击垮,他直视着自己的残臂,变得更坚强,更无畏。 ———— 当然,卑贱如蝼蚁般的贱籍者,更加无法逃避掉成长之殇。 甚至自出生起殇痛,便紧紧跟随着他们,一刻未停。 因为他们生来便告知是贱籍,生来便被绑上了无形的枷锁,他们可以被主人随意对待,他们和牛羊牲畜并无任何区别。 起初,他们大概也曾怨天尤人过,大概也曾痛哭流涕过,也曾有过逃跑,有过抵抗的念头。 但他们在棍棒之下,在口腹之下,在生存之下,不得不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将自己的腰弯到泥泞之中,任人踩踏。 但这样的屈服,并没有换来命运片刻的怜悯。反而了换来,更多肆无忌惮的残忍。 就像,芳依满身是血地被逐出了相府后,又被人剜去了手,又被人卖到了窑子里,又被人轮流/糟/蹋了许久许久。 那时,她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中,活在痛苦中。 那时,她心里大概只剩一个念头,要么死,要么反抗这一切。 最后,她不甘地选择了后者,她要以更加扭曲的恶,以更加滔天的恨,来对抗一切成长中的不公,对抗一切世间的残忍。 尽管这个选择并不一定是对的,尽管她的结局是凌迟极刑,但在那样的处境下,她没有第三个选择。她只能用错的方式护住自己,用错的方式在殇痛中成长。 甚至,在那个过程中,她比任何人都疼,亦比任何人都坚强许多。 …… 成长便是这样一件很疼很疼的事。 即便尊贵如太子,即使低贱如婢子,都无法幸免。 没有人能心存侥幸,没有人能一味地逃避。 如若,不在觞痛中开出坚强的花,便只能被拉入黑色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