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教二字,臣担不起!君上若愿听,臣则多言几句。”吕不韦脸上隐隐带着担忧,“东进之路,堆叠着秦人的骨骸。令六国纳土于秦,使四海归一,乃秦国君臣之责。只是,臣有一忧。自商君变法以来,秦国便以秦法为大。然,秦法之严,能否为六国所接受?若秦法严苛,则民有怨言,而思乱者遂众。六国者,分则羸弱不堪,合则不可估量。” 嬴政故意装糊涂,沉默片刻,“仲父所言或许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商君之法’乃大秦之根本,如何轻言动摇?国无法,则不治。民无法,则不安。欲使六国安,唯有推行秦法。” 吕不韦握住酒爵的手突然收紧,似是有些无奈。他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问道:“君上可知伊尹?” 嬴政答道:“伊尹?殷之臣,佐汤伐夏桀,被尊为阿衡。” 吕不韦只略一点头,说道:“以鼎调羹,调和五味。此乃伊尹治国之理念也。”他说着,取勺舀汤到陶碗中,“治大国若烹小鲜,急不得!急不得!” 他低头尝了口鱼汤,抬头看向楚媞时说道,“此鱼鲜美,楚八子可以尝尝。” “嗯?好!”楚媞舀了些鱼汤,喝了两口就搁下了。 方才的话题到此就终止了,二人只聊了会儿闲话,嬴政便起身告辞了。 吕不韦本要相送,却被嬴政谢绝了。 马车渐行渐远,已经看不见别院的树影。楚媞看看端坐不动的嬴政,他总是闭着眼,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何事。 她始终想问一件事,却不知该如何问。 那颗砸向壮汉脑门的石子,是巽羽出手的?还是他? 不过,这个问题不重要了,她有更想知道的事儿。 楚媞小声开口道:“人之落暮,最是伤悲。妾方才偷偷瞧着,相邦的发鬓都白了。相邦编纂《吕氏春秋》,或许便如鸿爪留痕,愿有一物以示后世之人。” 嬴政闻言,冷哼了一声,“仲父如今真是老了,如此瞻前顾后?六国颓势已显,乘胜追击才是,为何‘急不得’?寡人必定踏平六国,以慰先祖之灵。推行秦法之事,寡人心意已决,绝不动摇。至于六国人是否接受秦法……”他说着又想了想道,“且行且看吧。” 楚媞垂眸不语,生怕被嬴政看出她的内心想法。作为后世之人,很难不做出孰对孰错的判断。 在这个“抑商”的时代,吕不韦能达到如今的政治高度,不仅仅是借势双赢,更是因为其自身的处事风格。 吕不韦行事谨慎多虑,当年入秦游说华阳夫人的计划可以被视为优秀的营销案例。 首先,吕不韦掌握了秦室的基本情况,推测出了华阳夫人急需子嗣的心理,从而锁定了目标。吕不韦入咸阳城之后,并未着急求见华阳太后,而是从她的身边人入手。 吕不韦游说阳泉君时,谈及了楚系在秦宫中岌岌可危的地位,又单刀直入地拿出了合作共赢的方案。而他去游说华阳夫人的姐姐时,极言嬴异人的贤德,并且拿出了重金购置的珠宝奇物。 最终在亲人的建议之下,华阳夫人顺水推舟地应允了此事。 于是,历史的车轮滚动起来了。 吕不韦的策略是极其巧妙的。他一个异国的商贾,贸然求见华阳夫人,且不说四周是否尽是耳目,华阳夫人定会有提防之心。游说华阳夫人的身边之人,是最安全有效的。 如今,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或许就是发现了秦法中的不足之处。商君之法,挽救了风雨中的大秦。但是,其中的缺陷也日渐显露。秦法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