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为了印证他的这一预感,一道明黄色的纱袍映入眼帘。 “方才,叶侍郎说时郎中年岁小,这也不错。不过,孤看来,叶侍郎也忝长了几十载。”傅玉璋用惯了文青人设,说话直来直往,从来只认事实,不认面子,“太丨祖之时,四大贪腐案发,三法司查了恁久,砍了上万颗人头。” “然,太丨祖皇帝临终前曾下罪己诏,称在四大贪腐案中,苛责太过,若重来一回,当大而化之,立清正之风。”他回过头来,问叶澍之道,“依叶侍郎之言,太丨祖皇帝要包庇罪臣?” 这一罪名扣下,叶澍之可担不动。 他急忙跪在殿中,“下官失言。”他请罪道。 傅玉璋不再理会。 他对傅承临再道:“父皇,当下的政局虽平稳,却有隐忧。十年前,时公领军,叫柔然退出三百里。然而,自时公去后,柔然连年侵袭,已然吞回让出的边关。若用雷霆手段,致使大晋官场人人自危,儿臣担心,内政不稳,必有外忧。” 每到岁末,柔然铁骑总到西北边境打秋风。傅承临的案上压了几道边关传来的战报。为不影响岁末的吉庆,此事仅门下省的几位同平章事所知。 傅玉璋所言,正说中傅承临的忧虑。 “殿下所言甚是,”袁文翀身兼同平章事,也看了那几分战报,“不如,便如时郎中所言,大而化之地查,拖一拖,拖到没人知晓了…” 这又是一个坑。 “不可。” “不可。” 两道反驳分别来自傅玉璋与时临安。二人的理由相仿,皆言“如此一来,只会冷了人心”。 听至此,殿中众臣都迷惑了——反对归根结底去查的乃东宫,不赞同大而化之查的又是东宫。你们东宫在御前奏对之前,打过草稿不曾?不觉得自个说的,前后矛盾? 这时,傅玉璋又递上一道奏章,说出东宫在这场朝会的真正目的。 “父皇,百姓状告岁供,为的是生计。”他道,“既无法大动干戈去查,不如叫百姓得到实利。” 平民百姓,何事最扰生计?自是各类名目不一、标准不一的赋税、徭役。一户辛劳整年,扣去上缴的粮食,再除去服役的几月,竟不得饱食,甚至还要在隆冬受饿。 若碰上灾年,粮食不丰,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并非只记载于书中的虚言。 傅玉璋弥补的,是叫涉案的府县率先试行“一条鞭法”,厘清税、役的名目,定死标准,叫人不再受小吏火耗的磋磨。至于那些涉案的官员,就地背上罪名,若能在三年中推行赋税改制得力,叫治下百姓满意,方可脱去罪名,保下官身。如若不然,当罢免不得起复。 这一策,既有实利,又有人情。 傅承临已击掌赞好。 一片赞许中,袁文翀将阴沉的目光投向傅玉璋,他蹙着眉,头一次感到这一青年的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