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贼,你来这阴诡之地,竟还要带着女人,来显你威风吗?” “陛下,失礼了。” 她附礼道,往前走了一步。 “你‘忠’的是谁?到底是国,是百姓,还是某一个具体的人?你不必即刻回答我,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牢中人没了动静,似乎在候着她的下文。 “若你所忠,是家国百姓,可曾想过,今日诗会举办之处正是城中闹市,往来百姓甚多,一旦动手,难免会伤及无辜。” 言及此处,她瞥了一眼晏长曜,接着道, “你既恨他入骨,想来是因他所作所为,曾无端连累过你,对吗?” “是。”那人咬牙道:“我的妻女,便是因他而死,我得为她们报仇雪恨!” “好。”她坚定道,“那么,你今日诗会行刺,应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甚至可以说,抱着必死的决心,对吗?” “对!” “那你与他——” 她伸手指着一旁正打量她的晏长曜, “你与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及无辜的行径,又有何分别?你口口声声喊他逆贼,你又何尝不是逆贼?” 她的话属实大逆不道,李砚泽心里暗自擦了把冷汗,偷偷瞥了身旁陛下一眼,却未在他面上探到愠色。 “我.......胡言!我与他怎会一样!” 她没理会他,仍自顾自地说下去: “若你是忠于某个人,请问,他在你行事之前,可曾顾虑过我方才说的那些?好,即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百姓的性命无足轻重,但你们是他的亲信,若是成功便罢,若是失败,该如何逃走,如何甩开后续追踪,如何藏匿,如何平息风波,你所忠的那个人,他可曾为你们这近百的死士仔细筹谋过?还是只告诉你们,如若失败,要早早自尽?” “大丈夫,何惧死!你这种女娘自然不会懂!” 他口口声声瞧不起的女人,却是今日唯一曾试图救过他之人。 他视为信仰与理想的主子,却根本无谓他的死生。 “哈哈。” 她突然冷笑了两声,那笑声含着讥讽,却也含着悲悯, “你就是不愿承认,那人只是想利用你!利用你的仇恨,利用你的愿望,再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令你以为这偌大世间,你们才是知己。实则只是为豪赌一场,却要献祭你的一生。” 晏长曜自觉自己在刑讯的折磨已做到极致,如今却觉得,她的诛心之语,才能让人犯的信念溃散。 比施刑柔和,却比受刑痛苦。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扒着狱中的栏杆,自缝隙中伸出手来,拽着那人的衣领道: “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他的心,究竟与你是否同路?你若为了家国百姓,也该追随一位明主,免得......免得错付。” 她是在责他怜他,又何尝不是借他责骂自己。 李砚泽说得不错,若她的周遭,只能见旁人想要她知道的,久而久之,她便会深信不疑。 她要做一把蒙上刀鞘,听之任之的利刃吗? 她不要。 她只想做一块锋利的生铁。 哪怕伤人亦会伤己,也比被规训成为附属品要好得多。 她的眼与心还算明净,会感受,会否定,会挣脱,才不至于单单被恨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