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跑了千把里才把酒送到,一路加急,日夜兼程。今日你既已出关,我这便叫他们过来,入得九煞还是头一次能好好看看玄煞岭的风景啊。”松青玄自然会意:“单是这千里送酒之情就不得不谢,郭师姐是个重情重义的女侠,还望袁师兄不要辜负她一番美意。”松青玄眼神含蓄,似有所指,袁龚就当没听见,不住的摸头,一溜烟跑出去通知岭上众人和凌负雨了。
可能是靠近阴面,也可能是玄煞岭吸收西北幽天星辰之力本就属寒的缘故,玄煞岭的夜一直比九煞别的地方要凉,明明是盛夏的季节,玄煞岭的草上却已经结霜,一年四季长不出东西,这自然气候实在算不上好。但今晚冷冰的夜里这座岭上分外的热闹,一众弟子齐聚一堂,除了凌负雨这个“外人”还来了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凌负雪,架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就被凌负雨拖着过来了,正巧自己也有件事要当着大家都在宣布,索性由着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妹妹过来了。
凌负雪的到来让众人热情更为高涨,他们中除了松青玄是被凌负雪送进来的,算是有些交集外,其余的人入门到现在总能听到有关大师姐的事迹,对这位素未谋面却已如雷贯耳的大师姐也是好奇的很。姐妹俩一来性格上的差异就更为显著了:凌负雪总是轻轻浅浅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点到为止,但也不会客套;凌负雨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全场气氛都跟着他调动,是个活生生的小霸王。今晚的松青玄也喝嗨了,平时喝的酒是道观里老头自己酿的米酒,出不了多少酒的时候就着醪糟就跟师傅嚯嚯了,今晚郭莹拿出的是她们祖上用大麦高粱发的大曲酒,让自诩海量的松青玄吃尽了苦头,吐了三回硬是断片了,后面到底吐没吐,吐了几回他是一概不知。
那晚上松青玄跟同门说了很多,酒过七旬就上头,句句真言,他说他小时候记得爹娘待他很好,可爹娘走的早,他记不清爹娘长什么模样,所以他有了个别人没有的家,他的家很大,就是有点空旷,除了上香的就是几座道像。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准有谁说他什么都没有,这是他的倔强。他还有一个师傅,一个修了一辈子也没修明白的老头,老头爱跟他讲年轻时候的流浪,老头没什么本事,但老头把他捧在手上,就像爷爷一样,后面他还讲以前道观里碰到个少年郎,少年郎不读书也不放羊,他问少年郎以后打算怎么样,少年郎说他要去远方,一个很远很远的远方,要举起铁枪像父亲一样,后来他再也没遇见那个少年郎,也不知少年有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最后他背井离乡,立誓要活出人样......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松青玄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走上这条路,他父母也健健康康,他无忧无虑的成长一直到谈婚论嫁,娶妻生子,有了一间自己的茶铺,夫妻俩勤勤恳恳,就是挣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清苦但也充实。人近中年给父母养老送终,双亲都是含笑走的,走时四世同堂。终于到了自己也要走的时候了,回光返照时他问身旁那位白发老妪,跟着我是不是很苦,老妪笑着,这辈子最没后悔的事就是跟着你了,人要真有下辈子,你就等着我,我们再过一世。松青玄合眼了,合眼那一刻走马灯一样回顾了一生,这辈子其实挺幸福,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挺好。松青玄紧了紧握着他的那只手,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