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本来已经听说了昨儿个贾珍等人在园子里开淫趴闹出许多丑事来,偏偏今天还要闹,正心烦呢。
这会子又听金氏问起秦氏来,又想起贾珍隐隐对秦氏有非分之想,心里头更觉烦闷了,有些不悦的说道:“病了,在屋里歇着呢。”
金氏虽然嘴上说要找尤氏理论,她哪里就敢真的来跟尤氏兴师问罪了?
不过是想先聊聊家常,而后寻个适当的机会提一提这件事,总不能白让金荣挨了打,就算不教训贾蔷,也该赔偿点医药费才好。
现在见尤氏面色不好看,只以为她是担心秦氏的病,哪儿敢再说金荣的事?因问道:“到底是什么病?我去瞧瞧?”
尤氏道:“罢了,也请太医看过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症候,无非是让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金氏只得又说些不相干的家常话。
正说着,忽听得外头一个声音笑道:“珍大嫂子可在屋里么?瞧瞧我把谁给你逮回来了?”
而后小丫鬟将门帘子一挑,却见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妇人一只手却揪着贾蔷的耳朵一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俏生生的丫鬟。
只见这妇人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琏二奶奶王熙凤,后头跟着的则是她的陪房丫鬟平儿。
金氏见了贾蔷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却也不好王熙凤刚来她就走,只得起身给凤姐见了礼。
尤氏见贾蔷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禁笑道:“你这当婶子的,怎么又欺负起我家里的小辈来?”
凤姐这才松了贾蔷的耳朵笑道:“欺负?我是替你管教管教!
我方才过来便看见蔷哥儿又在外头晃悠呢,这才抓了给大嫂子带回来了。
你说你个小猴儿,不好好念书,又想什么坏呢?”
凤姐虽然人厉害,对宁国府中的贾蔷贾蓉兄弟两个倒是极好的,也有些当婶子的架势。
尤氏听了笑道:“蔷哥儿,你昨儿不是还跟老爷说要好生念书吗?怎么才去了半天就跑出来了?”
贾蔷呵呵一笑,看了金氏一眼道:“这不是因为在学里把金荣给打了吗。怎么,难道璜大嫂子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尤氏和凤姐都看向金氏。
金氏只得含糊着说道:“怎……怎么金荣被打了?我竟不知道,他是哪儿得罪了蔷哥儿了?”
贾蔷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金荣先骂了宝二叔,说宝二叔跟学里的几个小学生贴烧饼。”
凤姐听了一把又揪住了贾蔷的耳朵:“小崽子,又胡说什么!”
虽然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贾宝玉毕竟年纪还小,且他老爹贾政一直管得颇为严苛。若是传到贾政的耳朵里头去还了得么?
贾蔷抓住了凤姐的手求饶道:“二婶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呐!这话是金荣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又扯我耳朵干嘛?”
凤姐这才松了手,将指头往贾蔷的额头上狠劲一戳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当我不知道么?就因为这个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贾蔷道:“没有,后来我跟金荣理论,他又骂我,说我是小妇养的,我一时气不过才打了他。”
这话一出口凤姐等三个人的脸色便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贾蔷的父母早亡,且又私下里有人传什么贾蔷是贾珍的私生子的话,金荣竟然骂贾蔷死了的娘,难怪贾蔷会生气呢。
金氏脸上也有些尴尬:“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