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天降红雨。短短一年未见,竟未料到昔日那个霸道横行不学无术的苏小强如今却已学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听夫子授课了。亲见他一本正经皱着一双小横眉苦思时,我下巴差点没掉下地去。直至回了桃泽,这趟苏府之行仍旧让我唏嘘不已。
妖孽将我引至临云居门前,轻笑着动了动薄唇,仿若说了些什么。他的笑十分明艳勾人,我却只觉眼前有一瞬黑暗,双耳嗡嗡的。遂问他:“你说什么?”
潋滟的双眸眨了眨,又说了些什么。这回却是一片死寂,什么也未听到。
喉头十分艰涩,我感觉自己双唇在颤抖,咽了咽口水,我又笑着问了一遍。
“我说,”他眸光闪烁,慢慢吞吞挪了个位置,伏在我耳畔,“好好歇息,今晚……”
还好。自己还能听见。我顾不得他言语间的戏谑,双手抚着胸口,只心底暗暗卸下一口气。许是我难得乖顺,妖孽看怪物似的瞧我一阵,又在我颊上轻轻掐了掐才从容淡然离去。
我瞧着那抹消失在院门拐角处的月白身影,扶着墙推了几下门,缓缓进了屋子。双腿软软的。我坐在凳子上,抬手为自己斟茶,却
不仔细将茶碗撞了下去。青花瓷应景地碎成一片一片,声音却格外清脆。
我呆呆瞧着自己的手,任那些诡异繁复的纹路从衣袖中攀爬出来。
初弓紧张地瞧着他,连呼吸亦十分清浅,“二长老,如何?”
他只当一旁的初弓不在,用那十分凸出然却毫无焦距的双目瞧过来,嗓音若锯木般粗噶诡异,一字一顿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位姑娘,趁早放弃罢。”
“呵呵,您,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你腕上现已生出许多鬼脸花了罢,现下这情况,正是为人吸食元灵之兆。”他撸了撸雪白的胡须,抬目瞧了一回根本瞧不见的天,轻叹一气道:“此法素来用作妖魔修补残魂,那与你双修的狐狸,可是少了一魂一魄?”
我又羞又恼,蹭地站起来踢到身后的凳子,“你,你胡说!”
他面上淡淡的,朝我瞧来,暗淡的双瞳似带着万千看透世事的精明,“放弃罢,人妖殊途,他亦决不可能对你有心。若继续这般下去,你将失去更多,目力,耳力,甚至触觉,待这些一一失去,便是你身死魂归之时。”
“那,我若离开他呢?他会怎样?”
“反噬。重者,”他顿了顿,“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你胡说,胡说……”
凛冽的冷风刮过他苍老的鬓角,他双耳微微一动,胡须间干裂破碎的暗唇抖了抖,毫不在意道:“信与不信,全凭姑娘。老朽言尽于此。”
初弓定定瞧我一眼,顿了顿,十分严肃地问他:“那,可还有其他两全的法子?”
“两全的法子?”他似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终于朝初弓投去淡淡一瞥,双目却似两个破碎的窟窿,只消瞧上一眼便会将人吞噬。他勾了勾唇,暗红的血液顺着裂开的伤口溢出来,唇角的嘲讽因此更为明晰,“前车之鉴,不足畏惧么?”
初弓在他跟前似而十分恭敬谦卑,这时缩了缩脖子,呐呐道:“初弓不敢。”
“不敢?哼!”他一手打翻石桌上的茶碗,“那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还图我救她?族里异动频繁,他二人做何,你又做何?”他言语稍软,叹了口气又道:“他二人若得到那位置,你可还有今日的逍遥?”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聪明,自当明白我的意思。”
那时,初弓朝我瞧那一眼,让我十分明晰地清
楚了他们的用意与企图。原来,他也并非站在宣变态一边!
我也不知自己后来如何得以脱身。我以为他二人合伙框我,只是现下想来,倒还有几分真话么?所以,接下来,目力,耳力,触觉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