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还是给他倒了水,刚刚嘱人来送的降火茶,林子葵道谢,抿了两口,这降火茶带着苦味,萧复不知道,还问他:“甜么?我看里头有莲子和荷叶。”
莲子和荷叶,看起来是甜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林子葵就说:“是甜的。”
他放下茶盏道:“千岁进去休息吧。”林子葵看见武英殿有龙床,就是给帝王准备的。古有勤勉的帝王,时常办公到丑时,夜宿武英殿,大学士忙到晚了,也会夜宿于此,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林子葵能接受这么晚了还在宫里。
他继续写,萧复围着他转,然而林子葵理不了他,萧复没事做,看会儿折子,题上自己不好看的字:已阅。
碰见江南织造递来的请安折,心头无名火冒,写道:安你大爷的,一个月请十次安,你没事干了吗?没事干就去山西治水!
子时过,元庆敲了敲门。
“千岁,子时了,还要批折子么?”
“批着呢……”萧复看了眼奋笔疾书的林子葵。
就有那么多东西要写么?
元庆道:“梁公公送了被褥来,问是不是要状元公留宿武英殿?若是留宿,他就去偏房布置了。”
“留宿吧。”萧复替他做了决定,林子葵连衣锦还乡假都不要了,还要去山西,不知道现在要写到几时。
武英殿彻夜点灯,状元郎一夜未睡,殿外守夜的小太监都在偷偷颠脑袋打瞌睡,皇城里鸦雀无声。
萧复都困了,斜靠在软榻上睡一觉起来,发现眼前帐子放了下来,不知道是谁放的,是林子葵还是梁洪进来过。
隔着帐子的缝隙,外面还亮着烛光。
萧复轻轻挑起帐布,望见最外间里,书桌后面,林子葵埋着头,透明的叆叇滑到了鼻尖来,手旁边摆着一大堆文献参考,连地上都是。
萧复就这样看着,出了神。
不得不说,萧复讨厌读书人,酸儒生,可喜欢林子葵身上的才气和倔强。一群读书人整日说为民请愿,真到要出事了,临危受命,连老翰林都要退缩,林子葵明知是一条险途,仍然不顾一切要走。
萧复平躺着,无声地呢喃说:“做京官不好么,留在我身边不好么?”
隔得太远,林子葵听不见,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夜深至此,他也不知道几时了,就知道子时两刻元庆进来过一回,跟他说困了就睡武英殿厢房去。
天快亮了,萧复起来,穿着红色里衣走过去问他:“写好了么?”
“还差一些,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林子葵看了眼天色,还是暗的。他摘了叆叇,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仰头靠在椅子背上,后颈搭在坚硬的椅手上,原以为是冰凉的触感,仰头去才发现是温热的感觉。
萧复用手托着他的后颈给他按了按,说不睡了:“睡醒了,帐子是你给我放的么?”
另一只手拿起林子葵的策论来看,方知原来他写这么久,是因为分析了各种不同的情况。
针对每一种情况,林子葵都写了严密精细的有效措施。
一旁还画了一张大地图,是林子葵根据书上记载的山西地图手绘的。由他画出来详细得像军事图一般。
从这点来看,林子葵的军事才能也很高。
林子葵此时太阳穴突突地有点刺疼,他忍着没说,道:“这些,还不够,我无法确定……”
“暂时够了,等会儿我就拿给……肖簧,他怎么样?”
林子葵:“肖大人原先是凤台县的县令,我和他……有过一段师生情谊,他待我不薄,是个正直可靠的人。”
大概是忙得忘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在武英殿要以臣子自居,萧复的手指按得他很舒服,让他想要依赖着、闭上眼睛睡一觉。
“你先睡……”萧复吹灭了蜡烛。
林子葵高度紧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