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毕,谢展颜却仍旧滞留不走,目光有些飘忽,忍不住飘向桌子一角。
见高高的案牍上,趴一只焦糖色小熊,正在呼呼大睡,脑袋上的毛毛绑成了一根小啾啾。
兰亭小熊陷入了一场沉梦,抱着她的糖果,露出甜甜的笑容,忽然毛绒绒地打了一个滚。
陈阶青及时伸出手,挡在一边,以免小熊不小心滚下来。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她笑了笑,难掩喜爱地戳了戳小熊软乎乎的脸颊,“那日在泛秋楼,吃掉我好些糕点。”
小熊睡梦中翻了个身,躲开她作怪的手指。
谢展颜斟酌片刻,取出了一张行帖:“陛下,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我知你身负王气,又得先国师真传,能够施展天子望气术——”
一顿,她望向纸张上的那一行庚金命理八字,少有地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能否请帮我看一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命格?此事算我江东谢家相欠一个人情,日后如蒙所召,无所不应。”
她已说到这份上,可见事情之紧迫,刻不容缓。
陈阶青接过纸笺,眉间漾开了一丝讶然之色:“是一种极其凶险的自斩绝命。”
谢展颜蹙眉:“什么叫「自斩绝命」?”
陈阶青道:“这种命格因为极恶,不容于世,所以降生之前,要被天道先斩上一刀。一般人不可能活过这个阶段,如果侥幸活下来,生命中会永久地被斩去某些东西,例如,本该天资绝佳却失去天资无法修行,本该聪明机敏却形同痴傻毫无感知。”
谢展颜略微松了口气,似乎觉得问题不大,却听他话锋一转:“这种自斩绝命,存活下来就要承受世间所有的恶意,连带身边人一起,居家则克亲,为臣则妨主,结姻则短命,绝无山中之理。”
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摸走了桌上一块饼干:“喂,想开点。”
桓听白衣若雪,倚在那里,关切地看着她:“大不了就不跟这个人打交道,我瞧你一生顺遂,贵不可言,定不会沾惹上此等晦气。”
“晚了”,谢展颜像是许久回不过神来。
她容色惨变,浮起一抹苦笑道:“是我家中……一个晚辈。我本想带他回江东谢氏的祖祠拜一拜先人,谁知居然天降惊雷,横劈了小半座祠堂。”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死去的先祖哪有眼前活生生的人重要。
可对方身上分明有业力,沾惹过许多谢家人的血。
在祖祠灵光的冲刷下,她甚至看见了一种特别的怨气,缠绕在那人灵魂中不散,那是一个把他当成亲人、最后却因他而死的人,死不瞑目,所产生的极端怨恨,一种血咒。
桓听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几日前老皇帝受审时铺天盖地的闪电:“原来是你们家出的事?你家中哪个晚辈,渡江时我见过的那个?”
谢展颜摆摆手,并不作答,宛如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如游魂一般飘出了别苑。
她已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桓听只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搞不明白,只好回去继续搞他的装修。
兰亭小熊睡过了一整个试礼服的时间,到入夜,却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只是一个小不点,很快偷溜出去,成功从上锁的门缝里滑进门,抱着一根蜡烛,四处转悠起来。
“唔,我喜欢这个衣服。”
小熊仰着脑袋,看见一件流光溢彩的华服,觉得很适合陈阶青,明天一定要推荐给他。
可是这个衣服的下摆实在是太长了,她转呀转呀,忽然被绊了一下,蜡烛的火苗也刺啦跃得老高。
“哎呦!”
小熊惊呼,她被烫到毛毛了。
陈阶青深夜还在隔壁批改公文,很快闻声而至。
熊爪颤了颤,蜡烛轰然滚落,光焰如同一点璀璨的流星,在罗列的华裳上烧灼出丑陋的斑痕。
“小熊,你怎么样?”陈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