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擦一下,时意拧一下眉,到下完台阶,她统数拧八次。
不禁感叹,这台阶真他妈长。
刚舒完气,一只手伸来握在伞杆上,两手相距仅三厘,指节分明的尽头是圆润干净的指甲,修剪整齐,饱满中透一点粉。
时意:这……
她失职了。
手臂因过于高举至肌肉拉伸,放下来就跟刚打个人一样酸。
“先生,要不回去我为您洗头吧。”试图弥补。
沈阙扫了眼她的小身板,第一次意识到其身高确实有点挫。
“回去多吃点,长个。”
“……”
这是矮的问题?不可以是高的问题?
况且,她不由得低头瞥了眼看起来扁平的胸前,若为女子,她身形发育已算得良好。
不知被压穿衣还显不显挺。
俩人相携行走,雨幕渐渐湿缀了背影,朦胧雾霭,倒显得错落有致,依偎和谐。
出了大内刚上马车巧与宣政门过来的京兆尹撞在了一处。
淳大人思绪浓重,独自披雨而来,身后跟着匆匆打伞的侍从,颇一见礼,不再逗留。
这位大人因为近期一宗案子不小心“火”了,全京无不讨论,却是口水之流讥讽之列,本人免不了愁绪缠身,今日圣上与其定下七日不破,黜官回乡之约。
也许是对圣上有失望吧。
他没想到一把老骨头怎么可能抵得过会撒娇的令人软了骨的美娇娘?
而你连个马屁都欠拍。
只觉君臣十几载,不敌妇人口舌两语掰扯,这是何等的凄凉。
真是多年功勋无人晓,一朝落败天下嘲。
这便是舆论的力量,想必那位昭嫔的娘家带头贡献了不少口水吧。
可惜的是,这次京兆尹注定是要履约回乡了。
傍晚,已置换了寝衣的沈阙灯下阅文,素来回京之初公务繁复累积,先生总要连着处理数天,方能清掉。
人人都道上京的帝师天下奇才,位高权重,这背后的辛劳又有何人知晓?
以前明彰还会一劝,都不中用。
复又剪掉了一层烛芯,拨正了,冷掉的茶水换上了热乎的,安静候着。
“今日脉案可记?”不料先生一问。
明彰每每身形一僵:“先生…还未曾。”
“途中一并补上。”沈阙见他不动轻道:“明彰,一个人一辈子真正做好一件事已属难得,此后不必再纠结。”
明彰顿时眼涣泪光,低头抬袖揭了一揭:“明彰知了。”
“去吧。”
“是。”
时意挑灯找过来的时候,清宁居院墙外正扒着一人影,看身形,像明彰,不是很确定,提灯凑近瞧,真是他。
不应该啊,就这么个期期艾艾似噎了喉的……真是向来咋咋呼呼不遑多让的小话叨?
重点是…他哭了。
时意当下怀疑是不是他嘴贱,遭沈阙打了屁股。
“明彰?”她轻问。
“啊!”有人一蹦三高,抓马地捂了脸就跑。
时意:……
无语地摇摇头,走进院子,某一处高阶廊下昏黄灯光透窗发散,如普照的金光。
犹豫片刻,上前抬手敲了敲。
“先生睡了吗?”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