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林间新枝青翠,竹林婆娑成影,少年抽枝倚竹而站,脸黑了。
非他脾气不好,有个人实在是……说好听点悟性差,难听点就是笨。
懒。
这不怨时意。
他要让她胸口碎大石她觉得还可以,要腿上绑两块铁石让她跑。
鬼愿意。
听说这样练得出轻功和力气?
她一现代思想根深蒂固的,哪天要真飞了枝头,自己就先吓死了。
对此明若似乎与她杠上了。
一不愿让。
一不愿学。
时意当初打破头都没想到是这画面啊。
时意把他推到假山前的石凳上。
“行行,你先坐。”最硬的语气说最软的话。
手捏上了少年的肩。”
少年身体绷了绷倒也慢慢放松下来,不是头回儿了。
第一次也就跳起来而已。
无奈她每次惹火了人故技重施。
施着施着竟也习惯了。
主要是……能消火。
没见过这么能磨的。
一点不上劲。
“其实你就同先前多教我些投机的巧招,保命就可以了。”
明若凝眉,空杯落桌一磕:“奉先生之命,就需教出个样来,你这样的算什么?
技巧无力,绣花枕头而已。”
火气还是有点大,时意给他重又加了盏凉茶。
“……”
少年返程相处多沉默,如今眉宇间偶尔的生动,实属不易。
其挥剑虎口有茧,食指中指也粗糙有茧,这是独属于文人的。
她从未见他写过字,若非日常握笔留不下如此痕迹。
相处久了,愈觉此人如深埋覆尘的翳珀遗珠。
历过漫长岁月的沉淀,除去砂粒泥土,眼视无奇,微透一点便能觉出色彩美丽的原身,有通透灵活的光泽,真挚坚韧,烫贴人心。
手札中不曾有关他的记录,大概是隐了。
也是,沈阙又怎会不给他安排一个好的结局?
“明若,你不是迂腐之人,若觉是未完的使命,我明天与先生说。”
“你饶了我吧。”
少年不由抬头望她“真的很累?”
她点头“实话说,我不知哪天就离开,远赴而来并非心存侥幸,对一些突发也做了准备。”
明若惊讶。
她从怀中掏出一巴掌大圆弧木囊,一本正经打开给他瞧。
“这是一位婆婆给的,此间行走死或许没那么难,以防不测,行前赠了两枚丹。”
生药假死丹,死药往生丹。
不知她蠢还是诚,秘密的事一骨碌倒出来。
少年安静地听着,终究应了她。
出宫时,天空飘起绵密的细雨,临行宫人递上一把伞。
尖细的嗓音让她不习惯。
一想是生活在封建皇权压迫残害下的人,又觉得这点子习惯太矫情。
对此可做的只有当其佝身递物时,低头道谢。
身心残疾之人,多余目光只会让其不舒服。
他们终其一生所求,也不过是尽除异眼,常人相待。
不一会门开,众官俯首相送,白衣袍角率先踏出门槛。
时意撑开油纸伞,高高举起迎上去,紧随逐阶而下。
脚下是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青石板,因其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雨水击落,发出沉而清脆的叮叮声。
沈阙着宽袍大袖,胖瘦还可藏,个高腿长明摆着,索性向来轻步缓行,如临山水溪涧。
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他疾步的样子。
时意想赶上保持步调一致不是很难。
只是俩人身高差有点大,时意尚不及其肩,下台阶时一高一低间,度有点偏…油纸伞时不时擦着人家头发过,这就有点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