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区没有自由自在的风。
即便是天上飘过雨,地上流过河,十八区的天,也依旧是死气沉沉的、闷闷的天。
张和拄着自己的霰弹枪,雨衣下面,是一身不合尺寸的怪异西服。
像是个旧世界里的老牌绅士,骤然闯入了新世界里堕落的空间,无奈落草为寇。
沉默,隐忍。
格格不入。
“踏。”
沾满污渍的皮鞋不再蹭亮,泥浆滚滚,乖巧的从鞋底下轻轻溜走。
他立在长长的街道前,看着朦胧的黑暗中,倔强挺立的盏盏油灯。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不多不少,恰好就是那位射鼠人口里的十六。
青年握了握手,向最近的那盏光明走去。
“吱——”
老旧的朽木门咿呀作响,上上下下,布满了大小霉斑。
若有若无的视线,在一个个转角的门缝中暗暗窥探,却每每在要和他对碰的时候,悄悄侧到了一边。
他们或许是有些想法的。
张和脸颊微动。
但残存的理智,又或是心底里不敢承认的懦弱,拦住了他们迈出的脚步。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
阶梯已尽,鼻尖上,是一片薄薄的木门。
“啪!”
霰弹枪响。
破碎的油灯透过洞口,在雨中爆闪爆灭,踉踉跄跄,寂灭于无形的虚无之中。
“今天好黑呀。”
单薄的墙体,没什么隔音的作用。
木门内,怯怯的童声略有些发颤,听起来,似乎稍稍觉察到了外面的动静。
“所以你要乖乖的,不然,就会有怪兽来咬你啦。”
一道宽厚的男声顺口接过,言语间,满是安慰的语气。
“那爸爸能不能陪我睡呀?童童好怕。”
惯常的撒娇伎俩,仿佛不该存在于这片恶土之上。
张和抬起手,好像被带入了一个温馨的康乐之家。
“爸爸…”
他眨了眨眼,耳边,又是一句孩童的呢喃低语。
“砰!”
碎片纷飞。
冷漠的青年伸出手臂,从洞开的窟窿里,拨开了锈蚀的铁制插销。
“吱——”
烟雾缭绕。
火药和柏树木燃烧的味道,像是新来的房客,和无穷无尽的烟草余烬交织错杂,很快,便已不分彼此。
他迈开步子,一脚踏入其中。
“好狠毒的心呐。”
狭窄的小阁楼里,凌乱的大床上弹坑散布,理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在张和眼中。
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沉默的青年偏过头,似早有预料一般,直直望向身侧。
“乒!”
金铁交鸣。
粗钢打造的武器厚重敦实,即便是最为脆弱的枪管,也能轻易抵挡匕首的冲击。
“不知道,你这一条灵魂,到底有多少罪恶。”
一位身穿短衬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腰下一条水裤,说话间,不着痕迹的向后连滑数步。
这副场景,很奇怪。
明明是恶人的张和光明正大,身为缉罪师的他,却如同石缝中苟且的豸虫,阴狠蛰伏。
“枪不错。”
他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千变万化,听多了,总有些脑间发胀。
“可惜,你好像没子弹了。”
张和瞳孔微缩,抬起手,以右脚为立点支撑,将那杆六十斤重的庞然巨物单手横举,以作防卫之态。
“乒!”
又是一道巨力冲击。
中年男子右手攥拳,左臂上的血管,伴随着腰胯间紧绷的肌肉根根暴起。
如长龙直入,白虹贯日。
一触之间,刃间嵌入三分。
可偏偏是如此威力,使得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