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不辨本来面目。
方青衣修为在身,目力透彻,早非寻常黑暗阴霾能阻。但一眼看去,竟是不见荒芜尽头,唯有茫茫。这般情况让他略有些意外,正要再向前几步,忽听身后“哒哒”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个孩子怯生生在后叫了一句:“道爷,道爷等等。”
方青衣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门楼外头跑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童,厚墩墩的棉袄裹成了颗棉花球,手上提了盏点亮的灯笼。那小童见他看过来,立刻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灯向前一递:“道爷,俺娘叫俺给你送盏灯来咧。”
方青衣微愕:“你娘?”
小童又吸着鼻子点点头:“你刚刚在俺家吃茶来着,俺娘说郑家院子里天黑得早,怕你看不清路,叫俺把灯给你送过来。”说着话,将手中灯笼向前一递,呲牙一笑,“道爷,天黑了,给你灯咧!”
方青衣环顾身周,依稀记得时辰并未过了太久,但俨然天色已蒙了层淡灰,如同暮色将近。门楼外还有几丝残留的金灿灿阳光落在那小童身上,门内却已是薄暮模样,更在以可感知的速度昏暗下来。朦朦晦色中,递进门的那盏灯烛焰红黄,光晕明亮,几乎成了周遭唯一温暖的亮色,由不得人不伸手去拿……
方青衣伸出去的手还是顿住了,就维持着那个似乎要接过灯笼的姿势,重又看了看门外的小童。灯火烁烁,照得小童面目分明,嘴巴里缺了两颗乳牙,微塌鼻梁,一双眼睛倒是黑圆圆的,也正一眨一眨的望过来,正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方青衣看他片刻,忽而微微点了点头:“有劳你了。”便将手一探,把灯笼接了过来。削磨得光滑的握柄入手,暖黄光晕也就同时笼了他满身,风中烛焰轻动,光影随之晃动闪烁,忽明忽暗的掠过转身要离开的小童,照得一半清晰一半模糊。
方青衣又开口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蹦蹦跳跳要走开的步子一停,扭回头有点生怯的瞥他一眼,方青衣持着灯,就站在门楼下面,似乎一抬脚就要迈出来,重新回到街道上。小童忽的似乎有点慌,立刻转回了身,大声道:“俺……俺叫长留。”
方青衣将灯笼又提得高了些,大片的暖光从上而下的落下,这一次将两人俱笼在了光晕之中,缓缓道:“长留镇的长留?”
小童点头:“长留镇的长留。”
方青衣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长留啊!”话音未落,空着的那只手手掌一翻,掌心陡然光华璀璨,幻化太极之象。阴阳玄色,至清之气,一瞬团圞疾转,眨眼铺开。道韵所及,灵光如雨纷纷落下,站在他近前的小童正被淋了个当头,“啊”的一声惨叫,痉挛着萎靡倒地,青黑色鬼怨之气从他身体发肤中密密麻麻渗出,一被灵雨浇上,便化作一片“嘶嘶”翻腾着的黑烟往四下流散。方青衣默然而立,黑烟方一近身,已然凝冻,随即碎裂得无声无息,在地面撒成一片灰烬。
也不过片刻,从小童身上冒出的鬼气已是殆尽,残雪地上,露出本来面目,原是一具孩童尸骨,早已朽烂得只剩了一副枯黄骨架,更难承受无穷道法,堆萎在地,连头脚四肢都分辨不清了。
方青衣没再多看那堆尸骨,在他运动道法遍扫鬼气的同时,提灯的手心也迟钝的传来了一股怪异的刺痛。大道清光扫灭身前身后一切鬼障,皮纸的灯笼也随即灰飞烟灭。举掌再看,却多了一道青黑色的痕迹烙印在皮肤下面。刺痛很快转做麻木的钝痛,青痕入体则变,分枝生杈,已开始沿着手腕向上蔓延。方青衣体内的冰川冻气立刻随心而至,封经锁脉,青痕登时难以寸进,被硬生生截停在了臂下三分之处。
方青衣此时却不甚分心在这一道怪异的毒痕上,掌中清光犹然在握,数个法诀拈下,轻叱一声,指尖太极光形瞬升而起,徐徐铺开如圆盖,其广其大,几个吐息间,已将长留镇尽覆其下。阴阳成镜,三清道法化做无边细雨,窣窣而落。清光涤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