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锋利、眉目粗肿、戏演得极好,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还有那日打马在朱雀街狂奔的二人,也不一定是个意外。 陈天恩收回目光,眼神落在她的侧脸。少女精致的脸颊轮廓映衬着落落红霞,别提多美了。只是不能细看,那双晶亮的眼眸里、如翼的眉睫之间,总是透着浓重的心思。 “含山,你有心事。”他轻声道。 她强装着镇定,可内心筑起的高墙一瞬就被这声温言软语击得粉碎。她侧过脸,眼神却飘忽虚动:“云鹿到底告诉了你多少关于我们的事?” “我不知晓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陈天恩也不是傻子,更不是不讲义气的混蛋。”他眼神凝重而严肃,坚定地望着她:“你可以相信我。” 她仍不语。 “你若真把我当朋友,我便不再是六皇子,我只是陈天恩。”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 晏含山终于卸下所有的不安与防备,绷紧许久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松懈下来。好像她抗了许久的重担,浑身疲惫地坐下来后,不一会儿就陷入半昏半醒的神态中。 “传说洋苏草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未婚的少女,能借助洋苏草的力量,预见未来郎君的模样。” “那你希望,你未来的郎君是何模样?”陈天恩顺势躺在她身侧几步之外,眼里忽然充满期待。 可很久以后,她才又低落地继续说:“我家破人亡,已经无法奢求太多。” 陈天恩心头一震,他望着她的眼神转而一刹从平静变得凌厉,其中有惊诧,有怜悯,有同她一样的感伤,更多却的是自己的无措和慌乱。 这大概会是个正常人的反应,在晏含山的意料之中。 她虽仰面望着天,眼里却仿若看着一面灰沉沉的墙壁,没有色彩,尽是荒芜。 “你听说过吗?”她轻声继续说:“有一只红毛猩猩,它自幼与人生活,懂得金钱观念,还曾用手指比划说‘我既是猩猩,也是人’。九岁的时候,它却因为袭击了人,而被关进牢笼,之后便陷入郁思。” 陈天恩静静地同她并肩而卧,明明心有千百动容,却不敢看她的脸。 他本以为,一切都只是个平凡的故事。 “可是它至死都还在讨好那群人类,临死前还拿着小铁片去向人换它最喜欢吃的糕点。” 晏含山一眨不眨地望着逐渐西沉的落日,眼里被刺得发红酸痛,她的声音也逐渐哽咽:“身为猩猩,在自己的族群里因为太通人性而成为异类,在人类中却又是最底层的,永远也得不到信任,它怎么能不郁结?” 这时,陈天恩终于不忍侧头过来看她,那种起初的诧异,已完全转变为难以自控的心疼和难过,明明他不是那只聪明又可怜的猩猩,可他还是能感同深受那样极度想要融入新生活,却被人耍的团团转的绝望。 当然他也一样意识到了她正拿着猩猩与她自比,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素如白纸的小女郎,实际有着并不简单的生平。 “我既是魏国人,也是齐国人。” 她用了和那猩猩一样的句式,语气却并不哀怨,反而云淡风轻毫无波澜,“在魏国人的眼里我是叛徒,在齐国人的眼里我却连一根草都不如。” “可是我不甘心。”她忽然扭过头,认真地直视着陈天恩的双眼,里头蓄满了复杂的情感,像悲哀又像愤怒:“我可以承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