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的晏含山,只见她全身灰扑扑的,但脸色青白。 “你真为了这筐破土豆在这里留了一夜?”女郎惊叹,转而忧心地望着含山,“你真傻,看不出来膳夫是故意为难你么?” 含山有气无力地接过女郎盛来的热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很需要这份差事。” “阿姊,我想问,刚来时你也削过这么多土豆么?”她抬起无辜的双眼。 “削过,”女郎转身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没你那么多,但是半日之内也应该削完了。” 如此,确实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晏含山很是失落。 一时间,两人沉默无言。她又是那般乖巧安静地靠在昨日来时的那把长凳上,望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开启新一日的营生。 膳夫是最后一个到的,大摇大摆地领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但个子却很高、身强体壮的腼腆少年进来,在路过那一筐好端端浸在水里,干净鲜亮的土豆时,忽然起来什么,目光投向晏含山。 他踱至她跟前,颇有几分讥笑意味说道:“你还真削完了?你削那么多,客人今天吃不完,可不全都浪费了?” “可是……” 晏含山站起来,还未开口便被打断:“我们这儿已来了新人顶替,不需要你了,快走吧。” “可是你答应了我的,我已经做到了。”含山虽表现得异常冷静,可眼眶还是蓦地酸涩。 “答应你什么?你与食府签过契约了么?人家可都是签了契才上工的,有理有据。” “……” 刺眼的阳光突破拂晓,驱散了整条街道湿漉的更重之气,黎庶皆凡苦,总是天未亮,露未散便要起身劳作,日复一日在此时开门挂上营幡。她高贵,自诩体谅普通人,却从未见过凌晨忙碌的坊市,也从未受这酸辛而艰苦,且充满哄骗的平凡生活。 晏含山旁若无人走出朵颐食府,终于忍不住拿袖子蹭了蹭双眼,却不小心碰到伤痕累累还微微渗着血的手背,刺得钻心。 后来,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算才疏学浅,或许也能用这在民间看起来无用的文墨赚钱,于是便学着书墨馆的先生,在人多的闹市支了个简易的小摊替人代笔。起初生意确实不错,可渐渐地,来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贵公子,问他们要写些什么,张口便是一篇酸诗。 再问收信人,那些百拙千丑还挤眉弄眼的公子哥又忽然统一了口径:“娘子自收便是。” 再这样下去,含山着实害怕那日被硬绑在婚轿上的恐怖情景会再现,于是某日收了摊,从此再没踏进平仁坊及西市一步。 *** 可怜阿娘从小将她以贵女的标准栽培,堪比宫中的储妃,叫她四书五经、工笔绣艺皆要精通,到头来,确是处处也无用。 想到这,含山更加失落地垂下脸,口中含着糖葫芦细嚼慢咽,躲到一个角落里,倚着台明歇息。望着朱雀街巷四通八达,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将目光落于她身上。往常在天策府,受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实在不知道出了这高门大院,受人冷眼是什么滋味。 原来,她不过也是芸芸人海中的一粟,没什么特别,不值得垂青。 糖葫芦嚼着嚼着,怎的也发酸、发苦?她低头看着手里油亮的红果子,陷入纠结。 “还吃么,不吃给我?” 忽而,一个爽朗明媚的声音传入她耳朵。她感受到身边有人压近的气息,一抬头看见的是一个衣衫落落,但还算整洁干净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