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成走回坐席一撩袍子施施然坐了下来,瞧着衍之欣然笑道,声音在衍之耳中支离破碎。
“之前夏霖一案,倒是多得孝王相助。”
秋岳清朗的声音突兀地穿过心里那道玻璃撞进衍之脑海之中,是之前便商量好的话,衍之悚然一惊,汗透重衫,满头都是渗出的冷汗,眼前隔着的玻璃忽然碎裂,静庐之中的景象和声音又清晰地传进衍之脑海之中,衍之捏紧手指,像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也并非轻尘之功。”
听到顾轻尘声音的时候,衍之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直起腰板,准备好了开口。
“明人不说暗话。”顾默成看向了衍之,笑眯眯地道,“孤向来任人唯贤,不拘一格,也不拘年龄、出身,是何身份,七弟回宫以来,多有出人意料之举,听闻身边有一人居功至伟,想必今日来此,也是此人之功。不如请这人出来一叙如何?”
顾默成话里话外,看着的都是衍之。长公主巫蛊事件时脱颖而出的这位内宦,顾默成那时还在宫里,自然没有不知晓的,只是未曾和衍之相对应罢了,被秋岳一说,顾默成想起沈濂之前借他人脉往宫中递消息的事,只同沈濂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便通晓了其中的奥秘,看着衍之的眼神也越发意味深长起来,还带着些许的愉悦。
顾轻尘只做为难模样,看了一眼衍之。
衍之微不可察地触了触顾轻尘的衣摆,顾轻尘忽然便安心下来,隐约有些焦
躁的眼神也渐渐平复了波澜。
“既然兴王吩咐,奴才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衍之不动声色地起身拱了拱手,含笑从顾轻尘背后站出,负手而立。
顾默成心中以为衍之已然是自己安插到顾轻尘身边的钉子,欣赏地看了一眼衍之,自以为隐秘地同衍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抬手道:“总管客气。在孤府上,不必称奴才,但称我无妨。来人,同总管看座。”
衍之谢过了顾默成,小心翼翼地顾轻尘下首新安的座位上坐好,诚恳道:“还叫兴王殿下知晓,我虽与孝王殿下谋划,却实在别无他意,只是故梨妃逝世之时,有言嘱托,梨妃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过一介内宦,自然唯旧主之命是从,只想看护孝王殿下,待其平安喜乐,长大成人,我方不愧于心,也全了我这奴才的忠义。”
这话自然真假参半,衍之说到一半,戏做得十足,声音之中甚而隐隐带了哽咽,到了最后,竟也抬起袍袖拭起莫须有的泪来,顾轻尘和秋岳自然心知肚明,只是蒙在鼓里的沈濂和顾默成看着衍之这番唱念做打,也不知触了哪份心事,竟不由都唏嘘起来,看向衍之的眼神也越发温和亲近。
“总管忠义无双,年纪虽小,却实在深明大义,值得一叹。”顾默成击着桌案叹着赞扬了衍之,一顿猛夸之后,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才咳着清清喉咙,话锋一转,道:“只是,总管之心固然可赞,我兴王府上下人口甚多,也实在无力担负至阳殿之兴衰,更别说多养一两个闲人了,总管有所不知,虽有藩王之尊,孤……也难啊!”
顾默成在这厢哭穷,自然不是为了别的,衍之闻弦音而知雅意,三言两语将顾默成想要的干货抛了出来:“殿下又何必如
此自贬。如今朝堂之上,还有第二个有殿下这般威势,兼有殿下这般手腕的亲王么?”
“哦?”
顾默成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同沈濂对视,袖着手看向衍之道:“说下去。”
“如今陛下适龄参政的皇子,也无非大殿下、三殿下,还有殿下您,这三人而已。而大殿下与三殿下么……”衍之摇了摇头。“虽是嫡出,不足为虑。”
“总管慎言。”
秋岳不动声色地貌似反对,却给衍之递下了进一步解释的梯子:“朋党之说,皆是虚谈,如今朝廷上下一心用命,几位殿下更是兢兢业业,何曾有半分私心?”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