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琴声的深沉悠长的思念里,心潮跟着起伏不定。
等听久了,才发觉是一支熟悉的曲调。
欲穷楼上
萧兰烬修长五指在琴上翩跹,静心弹着一曲《玉楼春晓》。
斯人袍服雪白,不染纤尘,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冷月清辉下,若有误入者,只恍然身在广寒宫中,道句:“嫦娥原来不是女儿身。”
那握惯了杀人刀的手,此时若晓风轻拂弦上,须臾间已流淌出难言的相思。
他还记得初初听到这首琴曲时,阿玉一下就喜欢上了,眼睛若星子一般,看向了那弹琴的琴师。
萧兰烬不高兴她看别的男子,就扭过她的脸,说自己也可以给她弹琴。
她眼中溢出了欢喜:“阿烬也会弹琴吗?”
“我会学,你愿意等我吗?”
他并不会弹琴,但可以学,只要温绰玉别再看着别人,虽只是单纯欣赏的眼神,也让他不快。
“我当然会等你,弹成什么样我都喜欢的!”阿玉笑着,顺势藏进了他的怀里。
“那暂且,也别听外人谈的,好不好?”
事情很快被她想明白,又打他怀里仰起了头,笑脸盈盈:“难道我往后夸别人什么好,阿烬就学什么?”
萧兰烬忍不住亲她额头,“自然,这样你就不必看着别人。”
“那我们阿烬多累啊,我不看就是了,我只看你。”温暖柔软的一双手也捧着他的脸,惹他偏头亲了又亲。
可惜的是,琴还未学好,他就离开了苏州。
如今这琴曲弹得再好,她还是没能听上。
当时觉得这诉说相思幽情的曲子,不过庸人自扰,他们定是会相守一生的,何须相思,阿玉不该喜欢这种不祥之曲。
然而世事无常,这曲子竟如此暗合了此刻心境,心情难免狼狈。
“公子,苏州的消息递回来了,”琴声之外,响起人声,“叛逃至苏州的人已经杀了。”
玉手抚平琴弦,杀人只是借口,他要的是有关阿玉的只言片语。
向来平稳的呼吸微乱,萧兰烬问:“我要的布呢?”
“公子恕罪,那家绣楼的布并未买到,听闻绣楼的老板已经过世了,其女儿也随着叔父北上,不知去向。”
“铮——”的一声,琴弦崩断。
琴案前清月似的人气息一变,陡然抬起的眼凶戾得要啖人血肉:“你说什么?”
字字像压着锋锐的刀尖。
手下不知萧兰烬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凛起心神忙又禀了一遍。
“下去。”他强撑着冷静说出这句话。
楼上再无一人,琴案上一应物事皆被扫落,清绝的眸中血丝布了满眼。
愧疚、担忧、害怕……都不足以言说他此刻的心情。
萧兰烬指尖在不住地轻颤。
他未尝不知道温绰玉究竟为何离开故土,世道艰恶,父亲不在了,她一个人如何能护好自己,自己是她仅剩的依靠,却没能守在她身边。
阿玉一个人如何能支应门楣,她当然会想到来找自己。
可现在这么乱,苏州至京城一路,官道有山匪,河道有水匪,便是侥幸避过,一路若是生个病怎么办,她身子这么娇弱,风都不能多吹。
即便没有生病,行路的艰难也绝不是她能受得了的。
北上这一路温绰玉会遇上什么事,吃什么亏,受什么委屈,萧兰烬只是想想,就不啻油煎火燎,摧心折肝,早已失了平日里的冷漠克制。
想立刻守在她身边的念头能催得人发疯,连派人即刻去追查都不足够,他只想亲自循着踪迹去找到她,确定阿玉无恙才行。
萧兰烬已经顾不得其他,雪色衣衫消失在了欲穷楼上,不见了踪影。
月是满月,人待团圆。
山阁下的温绰玉浑然不知阁上就是心心念念找了许久的夫君。
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