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升手一顿,回头的时候强摁下脸上的悲色,只笑着说:“看你整日为我忙碌,在旁边看也看会了。”
“油嘴滑舌!”黄兰次并非是特别漂亮的女子,但身上自有才气,加之与洪升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在他面前更为俏皮。
若是被外人看到或许还会说她不够端庄,但黄兰次在洪升面前从来不拘泥什么礼数。
他们可是结发夫妻。
姜烟在角落里蹲着,哪怕知道黄兰次不会看到自己,却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降低一点存在感。
吃过的狗粮无数,她却敏锐的从洪升的反应里品出了一点悲情的味道。
“这分明是甜言蜜语!”洪升也笑着打趣回去。
黄兰次捏着帕子笑得在椅子里身子东倒西歪,好半天才说:“你去了京城那最好是多吃馒头,可不要吃得油嘴滑舌被他人发现了。”
夫妻俩四目相对,洪升直看得黄兰次脸都红起来了才故作姿态的答:“那不一定,我听闻京城的饭菜重油,很难不吃得‘油嘴滑舌’。”
见黄兰次眼睛都瞪大了,洪升这才作揖说:“放心吧!此番是去国子监,怎敢有旁的心思?”
“不敢?”
洪升连忙笑道:“是不会!”
“这还差不多!”
嘴上放着娇嗔的话,黄兰次还不忘起身又给洪升的包裹里放了两件冬衣。
姜烟对戏曲没有什么兴趣,但也听说过《长生殿》的大名。
那可是能够与《桃花扇》、《牡丹亭》并列的戏曲。
她一直都很好奇,能够写出《长生殿》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来,从前的猜测也没错。
如果不是至情至性,洪升写不出《长生殿》的缠绵。
更不能将他对爱情的表达描绘得淋漓尽致。
离开钱塘后,洪升上京求功名。
只是这一行,注定是失败的。
国子监肄业,洪升求官失败,只能失望而归。
但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他也不是一事无成。
至少,洪升对杭州之外的世界有了不一样的了解,不再是看纸上的描绘。
姜烟陪着洪升去京城走了一遭,与她那时在玄烨幻境里看到过的景象别无二致。
只是回去的时候,洪升只沉默的坐在船头,一言不发。
姜烟静静的看着,突然不明白苦难于人倒是好,还是坏。
这些惊艳过世界的文人才子,好像没有平安度过此生的。
仿佛只有经历了彻骨的痛,或命运的波折,才能写出令人难以忘怀的作品。
而洪升经历的,不仅是事业上的打击,还有来自家庭的矛盾。
一直到下船前,洪升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姜姑娘,这世上的父母与子女,当真是千古难题。”洪升望着头顶明月,捏着衣角,直到将指甲盖捏到泛白也不松开。
姜烟不知为何想起了姜父,沉默了几秒,也抬头望着月亮:“是啊。麻烦,又不麻烦的。只要有一个人退让,其实就可以让什么矛盾都被覆盖。可也只是覆盖,假得很。”
她和姜父之间,其实只要自己退让半步,也不是不能维持父慈女孝的局面。
可姜烟现在不愿意了。
这样虚假的表象,她不想要。
自己受委屈,姜父也不自在。
洪升点头。
他的老师和友人不是以“孝义”为表率,便是远近闻名的“性孝友”。
洪升自然也是个孝顺的。
可这次回了钱塘,他知晓自己会与父母之间的矛盾愈发明显,最后的结果不仅是他带着妻子孩子搬出家门,更是连杭州都待不下去了。
“若是我无错,我这般是为不孝吗?”洪升咬着牙,怎么也无法从这件事情里释怀。
甚至到了晚年时候,父母俱已不在,他还是难以从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