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里除了放松时间,其他大部分时间都要保持安静——要不修女们也不至于单单就说话的手势,就发明了一百多种——更何况是眼下刚刚结束祷告,大家都困得不行,只想回床上睡觉去的半夜呢?
病秧子玛丽这一嗓子“拉斐尔”喊得可真不是时候,当场就把不少还没来得及回床上睡觉的修女们给引了过来看热闹,连修道院院长艾格伦蒂娜夫人都来了,想看看这个不久前还病得要死的玛丽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半夜鬼叫了起来。
然后她们就看见了病秧子玛丽,生龙活虎得简直跟回光返照似的,拉着前几天刚来这里的那位小修女的手大喊“拉斐尔”,比她们这些日日都要唱诗祷告的修女都要虔诚狂热。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修女们只有一个想法:
要么是病秧子玛丽终于被高烧烧傻了,要么是我们没睡够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此时,还没有一个人把奥丽加,和数年前尚在襁褓中时,便能呼唤来天降流星的“蒙受天佑的苏格兰女王”联系在一起,更没人把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重症病人的话当真。
十个月后,当法国派来的使者带着婚约书和舰队,和苏格兰议会一同来到因奇梅霍姆修道院,恭恭敬敬地将奥丽加接走,护送她前往法国联姻之时,修女们这才后知后觉、诚惶诚恐地将这件事从回忆的边边角角翻了出来,为苏格兰女王的声名与王冠再添光彩一抹。
不说以后,只看当下。
奥丽加看着修女们的神情,心知根本就没人把病秧子玛丽的话当真,就连最心软的艾格伦蒂娜夫人也在试图让那位病人冷静下来并放开奥丽加的手,压根就没人把奥丽加放在眼里。只有跟她一同来到因奇梅霍姆修道院的伴读兼玩伴玛丽·弗莱明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裙角,试图把奥丽加带回房间去休息。
然而越是这个时候,奥丽加就越不能走。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就走掉了,那么病秧子玛丽的这番话就会变成真正的胡言乱语。就算日后自己把她治好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今天的这些突发状况——就算有人记得,也不会信,只会把功绩归于只会放血催吐的那些“医生”身上。
于是奥丽加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半跪下来,握住了病秧子玛丽烧得滚烫的手,在修女们和艾格伦蒂娜夫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下念诵道:
“你的祈祷,在荣耀的天主前都获得垂允,所以天主打发我,领会拉斐尔的指点后来医治你。我知道你的高热必会褪去,恰如拉斐尔知道托彼特的眼睛必将复明。”
“天主是可赞美的,他的大名应永远受赞扬;众圣天使也是可颂扬的;愿他的大名永远受赞颂。你的过错已被赎清,于是我来使你免受痛苦。”1
奥丽加做的这个铺垫很有必要。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生病什么的,与抵抗力下降病菌传染之类的完全无关,纯属是因为这个人犯下的过错实在太多了,需要以受苦受罪的方式来偿还,要不然那个主教也不会如此好心地救玛丽了。
在他看来,这个经常生病却又能自愈的病人,是能被引导着迷途知返的羔羊,所以他才会对病秧子玛丽伸出援手,更把她安排在因奇梅霍姆修道院:
还有什么地方,比纯洁的修道院更适合身负罪孽之人忏悔?
这番说辞果然能引来修女们的注意力。奥丽加话音落定后,她们便不再忽视奥丽加了,只不过看她的眼神愈发怀疑和不信任而已。
——没办法,谁让奥丽加现在只有五岁呢?
就连艾格伦蒂娜夫人也不敢全面信任她的这番说辞,只是做了个手势,想让奥丽加先离开这里,怕是也把奥丽加的这番话当成小孩子不懂事的胡言乱语了。
但在奥丽加看来,怀疑总比忽视好。
人对负面记忆的印象最为深刻,只要她们敢在现在怀疑自己,等日后这位重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