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微已经不想澄清自己和墨长宣的关系,实在是说得嘴皮子都要破了。
“你对你哥哥很不满。”溪微指出了这一点。
每次说起墨长宣,墨九殷总是夹枪带棒,口舌相讥。
“我们两兄弟,如果有一个人没出生就好了。”墨九殷望着溪微,收起了玩笑的口吻,“如果真是那样,天下恐怕会太平许多。可偏偏母神怀的是双生子。”
溪微静静听着。
“哥哥甫一降生,日光大盛,霞云漫天,祥瑞之气萦绕不散,”墨九殷回想着母神的说法:“而我落生时,漫天的霞光居然被乌云所遮蔽,晴日白天霎时雷雨交加。”
“当时侍奉母神的巫神们说,哥哥必为圣主,而我则是祸主,但母神却从未薄待我,从未将我与哥哥区别相待。”
“从小,哥哥有的东西我也会有,母神亦不许有人议论我出生时的天象,不许有人将我与哥哥相比较。”
墨九殷浅笑道:“从幼时起,我便决意与哥哥争胜,我想证明给母神看,我并不比他弱,也绝非邪佞之人,哥哥可以做到的,我同样可以。”
溪微想,这终究还是事与愿违了,现在的墨九殷已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域之主。
“那你哥哥待你如何?”溪微问。
“墨长宣无疑是天之骄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是天下之主,自小勤勉克己,明心净性。他从未试图与我分出高低上下,因为我从来就不在他的眼睛里。”
墨九殷半垂着眼睫,自嘲地笑道:“自始至终,耿耿于怀、怨妒愤恨的只有我一人。有的人一出生便已经成神,而有的人再怎么挣扎,也爬不出万丈深渊。”
溪微明白的。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再怎么挣扎也爬不出深渊的,不就是难以数计的炮灰们吗?
溪微想到自己,又不忍心去问墨九殷是怎么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墨九殷也没有说。
墨九殷望着黯然神伤的溪微,美人颦眉,圣子心肠,一身白衣早染了血污,如同揉碎了一地的月色与海棠。
他想,他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他要从身到心,都让这个男人属于自己,他要让那个不可一世、心无挂碍的兄长也尝尝“求不得”的滋味。
今天溪微放弃了跟墨长宣回天宫,更让墨九殷看到了一丝胜机。
墨九殷不经意覆上溪微的手:“溪微,今日多谢你为我疗伤,为了你的一番好意,我也会注意身体,不让自己好得那么快。”
溪微抽出手来:“无妨……嗯?”
他才听出不对,抬眼却只撞见墨九殷眼里的笑意。
旸阳之谷,墨长宣又回到树下,把各洲界传递来的案卷批改一番。
墨九殷和溪微那边,他已经派人去追捕,想必很快就有结果,每日的公务可是不能落下的。
然而,墨长宣只看了半卷,便停下笔来。
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溪微的面容和话语,哪怕念了清心咒也不怎么见效。
墨长宣最擅长清除杂念与幻象,然而当他进入自己的灵府识海,看见溪微坐在山丘之上,背后悬着一轮银月,翩翩的白衣恍若昙纱鲛绡,随风纷飞。
溪微一手轻轻扶着腰,温然浅笑地望着他:“尊上。”
墨长宣静立片刻,便从识海里退了出来。
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击碎这个幻象,无法下手。
奇怪的是,今日见面时溪微并未对他笑,他却能如此轻易地想象出他笑着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在他还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时候,他每天都能看到溪微的笑容。
以前,溪微的相貌一直清淡如水,不怎么引人注目,甚至很容易被遗忘。
但今日一见,那面容身影,皓月之姿,令墨长宣再难忘怀。
墨长宣自认道心坚定,万年来从未受过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