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迟怕自己认错,又来到另一具尸体面前,用剑尖挑开了他碎裂的衣衫。
这个人的肢体已经不完全了,胸腔仍然是被一剑刺穿的,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估计是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杀了。
血合着雨水,静静地流淌,晏顷迟细看了两眼,辨认出了这些剑痕。
剑招是他的,错不得。晏顷迟在这遍地残骸中,很快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这尸体挨着墙根倒下,浑身浮肿,比起前面那些死人,这具尸体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致命的是脖颈处,被人一剑斩下,深至露骨。
如此残忍的杀戮,让晏顷迟微微怔了下。
那颗被斩下的头,就沉在肮脏的血污里,脸被长发缠住了。为了辨清是谁,晏顷迟不得不用剑尖拨开那浓密潮湿的发。
头颅被翻开,段问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霍然呈现在眼前,怒目圆睁的,泛灰的瞳孔里没有任何光泽,看样子,为了不让人查到他最后的记忆,连识海都被粉碎了。
晏顷迟深觉此事蹊跷,然而不等他细想,四野忽然响起了诡异地沙沙声。
像是错觉,那沙沙声转瞬即逝,紧接着,四周重新被雨声笼罩,晏顷迟却凭着敏锐的直觉,在对方目光望过来的一刹,朝前看去。
迎着斜来的风雨,萧衍立在街道的尽头,望着他。
滂沱大雨模糊了萧衍的脸,他如当年那样,穿着素净的白袍,沉陷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静的像是虚影。
两个人对视的刹那,晏顷迟感觉自己好似沉入了这浓郁的黑里,两边的景象像是没有尽头,在萧衍身后不断延伸,倒退着。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到了极致。
死一般的沉寂。晏顷迟动作微滞,由灵气幻化的长剑唰地消散。
“别来无恙,师叔。”萧衍隔着雨幕,和他遥遥对望。
晏顷迟唇角轻抿,眼底情绪只浮出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深邃淡漠:“当真是你,萧衍。”
“来得不是江之郁,”萧衍凝视他,轻笑道,“看样子你很失望。”
晏顷迟压下了刹那的失意,持着一丝微笑,轻叹:“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你高兴?”萧衍向前几步,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大概高兴不了多久。”
晏顷迟不答,只对他伸出手,说道:“前几日你拿走了我的东西,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想要啊?”萧衍将腰间玉佩取下,在掌心中颠了两下,“好说,东西毕竟要物归原主的,求我就还你。”
“……”晏顷迟瞧着他,不说话。浸着冷意的雨落在他的掌心,很快又润湿了他的袖口。
“萧衍,”晏顷迟目光沉沉,“我教你明是非,辨善恶,重来一遭,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离经叛道,不知悔改。”
“不知悔改,你说我不知悔改?”萧衍诧异地看着他,语调转冷,“晏顷迟,你也配这样说我。你是不是作了几百年的长老,作疯了?”
“疯的是你,”晏顷迟冷下神色,低声道,“如果今天段问不把锦帛给我,你也有办法让我过来是不是?你拿走我的玉佩,就是为了让我疑心你的身份,把我引过来。”
“是啊,我疯了,我早就疯了,”萧衍冲他一笑,轻声道,“阴沟里钓鱼,能钓到你,真是太值了。”
晏顷迟再次止住,他怔怔地看着萧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化作了再平常不过的话:“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再清楚不过了。”萧衍笃定地回道。
“我当你疯了这么久,人也该清醒了,”晏顷迟以目光拢住他,“不可救药。”
“这天底下谁都有资格这么说我,”萧衍敛上笑,咬重了字音,“但是师叔,你扪心自问,你配么。你不配啊。”
晏顷迟微微蜷起了指节,有一瞬的出神,他不欲和萧衍作过多的争辩,只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