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刚过午时,便听见府中吵吵闹闹。
秦芷瑜适才喝完药,过了几勺糖水,她用绢帕压了压嘴角,好奇地问桃柳:“外头怎么了?”
两人出了院子,才跨出门,便见几人聚在落魄的小花园里争执。
沈氏正对着管家吵吵嚷嚷,杜玉梅小媳妇模样在一旁泫然欲泣,乍一瞧,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仔细一听,原是为了明日出席的头面首饰。
沈氏嫌这朱钗上头的海东珠没有杜玉昙的大,没杜玉昙的圆润,吵着要管家去拿库房钥匙重新开库。
管家也难做,大姑娘朱钗上的海东珠是夫人自己的陪嫁,只不过现在嫁妆转了手,府里的老太太要求家中女眷的嫁妆与头面首饰一并交到库房里由她保管,待到用时再来申请。
虽不知这些年库房里的东西太夫人到底用去多少,但说到底,剩下的东西该是谁的东西还是谁的。
这么润的海东珠,也就夫人的娘家拿得出手。
管家做不了主,说是要请示太夫人,奈何沈氏一直勾勾缠缠,硬是要他马上拿出库房钥匙。
估计心里也门儿清,这老太太就是个大变数,还不如趁现在就进去掏点好货。
秦芷瑜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不要脸,可要比起府里的老太太,那还是差点意思。
她来到荆州,头一次知道嫁妆还要充公婆家的。
她听舅母私下嘀咕过,月钱发得少不说,次次还要收回太半,美其名曰“补入中馈”。
可就算如此,也没见杜府的厨子多放一勺盐,倒是老太太的小厨房时常飘来肉香。
老太太霸道是真霸道,但谁叫她辈分上压人一头,叫人拿她没法子。
这次秦芷瑜外祖母方氏的病,多半又是被她气出来的。
桃柳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了句“晦气”,便扶着姑娘径直往方氏的住处走。
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没见几个仆人,方氏的住处更甚,老太太把婢女小厮尽数遣走,只给老儿媳方氏留下一个粗使婆子。
秦芷瑜正欲敲门,却忽闻屋内传出女子压抑的哭声。
断断续续的呜咽,似是极力克制,不敢肆意哭出来。
她手一顿,终是落了下去。
“外祖母,阿瑜来看你了。”
抽泣声骤停,过了片刻,里头便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罢。”
秦芷瑜撩开帘子,一眼就瞧见她的舅母小方氏与表姐杜玉檀坐在外祖母的病榻前。
表姐拿着药汁空碗,低着头,眼睛红红的,舅母抚着女儿的肩膀,略带歉意朝秦芷瑜笑了笑。
然面带愁容,笑得有些牵强。
秦芷瑜走上前,神色自然地将杜玉檀手里的空碗抽走,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轻拉杜玉昙的手,捏了捏,浅笑道:“大姐姐拿着这空碗,莫不是要学那戏文里说的,装一碗仙女泪,好让外祖母的病好快些?”
丝毫不提及陈家事。
杜玉昙先是讶然,随即拭了拭眼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阿瑜就知取笑我。”
“这孩子。”方氏靠在枕上,笑着道,“想她刚出生那会儿,我还去抱过她,小小的一个,哭起来像猫儿叫。”
“是呀,一眨眼,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舅母小方氏也感慨道。
要知道,当初小姑子生下这孩子时,进进出出都不知来了多少个大夫,都摇头说这孩子天生体弱,活不长,尽早做打算为好。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十几年这不都养过来了吗?
方才进来时的压抑气氛有所好转,桃柳将药碗拿了出去,四人又坐下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小方氏和杜玉昙便道要先行回去,说晚上再来探望方氏。
厚重的木门阖上,方氏拉过秦芷瑜的手,轻轻拍了拍,只道了一句:“好孩子。”
秦芷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