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梨花低垂,笼着薄薄月色,映照着高台之上的楼阁,越□□缈,好似仙亭。
里头歌舞升平,莺歌燕语,娇笑声,男子粗犷的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
斜斜挂在天上的孤月旁,飞过一只夜鸦,发出不祥的嘎嘎声。
风簌簌吹过。
离不念头一次站在这么高的树上,实在脚抖得厉害——这个高度,要是掉下去,她一定会摔死的。
她小心翼翼抱紧树干,缓缓坐下去,透过树叶望着下头。
飘飞的帐幔中,男人抱着身侧美姬,沉迷酒色而乌青的眼下,与发黑的印堂相映,而他只是伸手抚摸美人的脸颊,昏昏欲睡之中强打精神。
门开了。
好兴致被打扰,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在地上,朝着门口警惕道:“谁?”
离不念蹙了蹙眉。
这人,就是微生瑶的仇人?一副酒色缠身的模样。
等那男人走到门口,却只看见了斜斜的月光,空无一人。
“邪门。”男人低声咒骂,因微凉的天气而搓了搓双臂,就要关上门。
“舅舅。”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
他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孩。
男人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险些跌坐在地,等他定眼看清,这小孩相貌生得分外眼熟。
“哪里来的小崽子?”男人莫名觉得不祥,此时却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人理他。
小孩长发遮盖了眉眼,身着破旧的裙子,脏脏黑黑的小手抱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那血红血红的东西,被他极为爱惜的抱在怀里。
小孩站在原地,只是呼唤他:“舅舅。”
多年前尘封的记忆,就在这一瞬间泛起波澜。
杜逢春眼神一变:“瑶瑶。”
那小女孩手中血红的东西,此时完全暴露在了月色之下。
那是沾染了鲜血的一个小草人,草渣落了小孩满身,却被小孩极为珍惜地抱着。
杜逢春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个小女孩是谁。
小女孩抬起眼,一双漂亮的眼睛无邪地望着他:“舅舅,你说了会带我回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
杜逢春近来时常被稚童鬼魂缠上,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替微生家做的就是那样的买卖。
多年前,他还是普通的凡人,家中庶子,直到家中的嫡幼女,自己的妹妹,与家里断绝关系,决意嫁给一个男人。
那男人姓甚名谁,一概是秘密,他只知道,妹妹捡到那男人的时候,他似乎正在被追杀,一身重伤,妹妹照料那男人半年后,便说要嫁给那来路不明的男人。
妹妹走后,自然还是轮不到他个吃喝嫖赌的继承家产,嫡长兄继承家产后,与他分家,常到各地跑商,只有他留在金陵城。
本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那个妹妹,直到突然有一天,一个女人找到金陵,他才知道原来妹妹嫁给了一个修士。
那女人告诉他,她才是修士的原配。杜逢春这才知道,妹妹原来是嫁给了那修士作妾,还生了个孩子,在再度有孕后因为体弱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只剩下大女儿独自一人留在人世。
这位正头夫人并不喜欢妹妹留下的那个孩子,所以决定将孩子送回金陵。
妹妹与家中断绝关系,原来是给人作妾。杜逢春幸灾乐祸,立刻带着人跟着修士的夫人去接自己的“外甥女”。
等到了玉京十二城,杜逢春才知道,自己妹妹嫁进的是那顶顶煊赫的微生家。
看见那孩子可怜模样的那一瞬间,杜逢春就知道了夫人并非要真的将孩子交给他,只怕是希望那孩子死得越惨越好。
否则这样的富贵之家,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衣裳上全是补丁,头都不梳,形容如同乡野丫头一样的孩子。
他明白了微生夫人的意思。
那脏兮兮的小手拽着他衣袖,怯生生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