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于神仙娘娘的好心,现在却又恐惧于神明高高在上的疏离。
“命数罢了。”
之前还在耳边温和的声音现在却像散在云端,隔着重重天阙,就连语气都那样飘渺。
姜凝柔的冷汗不断渗出,她慌乱地难以自已,脑海里不断浮现自己嫡兄冰凉的眼睛和话语。
她能在这里求见神明,能走出那个家门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因为她是家里不得重视的庶女,自身尚且独木难支哪里还抽得出空欺辱他人?
也因为她的嫡兄说,若是求不得神明垂怜,就要她发挥最后的用途嫁给知州为妾。
“求不来神明,那你的价值也就剩下为知州妾,小妹你可明白?”
明白的,她明白的。
姜凝柔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她咬紧唇瓣不敢发出声音,一直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都不敢松开牙齿。
她命如草芥,微末之身,就连嫡兄都不敢忤逆更何况是神明?
可,姜凝柔想起来了在林子里时的光景。
那时她刚刚摔了一跤,小腿磕上了尖利的石块瞬间血液就涌了出来染红裙摆,而更恐怖的是,鲜血的味道引来了狼群。
群狼环伺,头顶原本明亮的日光被树林高大的树木尽数遮挡昏昏欲暗,四处只有野兽莹莹垂涎的瞳光在空中摇曳。
是不是就要这样葬身狼腹了?
是不是连具全尸都没有办法留下?
在这样的时候,姜凝柔没有想起逼迫自己独身上山的仆人,没有想起威胁自己的嫡兄,没有想起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生父和嫡母。
她只想着,想活下去。
曾经听小丫鬟闲谈时说过,只要在心里许愿时心够诚,那就有机会被天上的神仙听到。
姜凝柔想自己那时候一定是虔诚的,若非如此神明怎么会来搭救自己?
那位神明有着远超凡人的美丽,她走来时带着无尽天光,金芒拂了她一身,像是隐隐绰绰的金身宝相。
她穿着姜凝柔连想都不敢想的衣裳,裸露着的小臂线条优美纤细,垂下的一只手握了华美的金色长弓,另一只手抚开枝叶,就那样走过来。
三千青丝仅仅是束在脑后,有一两缕发丝落下拂过眉眼,又轻轻依偎在脸颊边。她没有任何的装饰,却让人一眼就再难忘记。
有风略微撩动她的长发和衣摆,纤细白皙的腰肢隐约露出,乍一瞧甚至分不出来到底是这惊鸿一瞥的一小截肌肤白还是身上轻薄的衣料。
姜凝柔跌坐在地上看着她,而她也垂下那双美丽的眼,刹那间四野寂静,众生山海尽数折服于那双落进日色的眼眸。
姜凝柔突然有了些勇气,她抿紧唇角,拳头攥了又攥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脸。
眼前是一人如水般蜿蜒而下的发丝,乌黑顺滑散在肩头并没有绾起任何发髻也没有簪着任何装饰,只是散下。
而承载了青丝蜿蜒流淌的是红比珊瑚的外袍,并没有被规整穿着在身上,反而未合衣襟松松垮垮拢在肩头,露出其下羊脂玉般的肩颈。
眼前人轻轻端起杯子,随着她的动作发丝微动闪着如水光泽,修长的脖颈更加显现。
她抬起手,背上的蝴蝶骨微动,让原本掩着肩膀的衣襟又向下滑了滑。
姜凝柔连忙移开视线,下一秒突然见到对面的人。
是那位似乎非常不喜她的神明。
对方的白衫上拢了皂袍,宽袍大袖下是一截劲瘦腕骨,姜凝柔能看到其上还有经络的淡青色透出肌理,像是白玉里的翠色色彩。
那只大兽正趴伏在他身侧,毛绒绒的脑袋挨着他的膝头,乖巧的像是一只白色蓝眼睛的狸奴。
而神明抬起眼,但是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静静注视着对面的人。
姜凝柔到底还是不敢跟这样一位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并没有多友好的神明对话,她再次移开视线,看向苍泽身后侧的袁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