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东北方，那是沐水的上游，在那里夹岸躺着数万具尸体，他没有心情。</br>曹操是何等样的人精，他见荀彧这样子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下，措辞道：</br>“文若，你以为我军这一路下来如何？”</br>荀彧叹了一口气，言简意赅：</br>“惨不忍视。”</br>曹操似是辩解，又像是讥讽：</br>“文若，如今大争之世，诸侯相争，杀人盈野。文若你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以不忍牲畜衅鼓。但争徐一略也是文若提出的，某现在还记得文若高堂之上，运筹帷幄的风采。但现在说得，做不得了？”</br>曹操对荀彧的态度一直是非常亲密的，此刻说来这份带有浓烈嘲讽的话实属罕见。</br>荀彧淡淡一笑，并没有辩解。</br>曹操却心虚了，再一次道：</br>“战争没有不死人的。我也想不死人，几次去函陶谦，让其随我向东，但一直搪塞于我。我能如何？时不待我啊，你也是知北国变故的，公孙度那边肯定是撑不住了。我不趁机使青徐一体，到时候可不就是不忍见徐州惨了，而是我青州要尸横遍野。”</br>曹操的解释，荀彧当然知道，他也不否认，只是说来：</br>“明公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而行非常事当然要百无禁忌，不拘小节。但明公，荀彧且问一句，那就是那些莒县之民就当真必死吗？”</br>面对荀彧明亮且坦诚的目光，曹操终于松口了：</br>“那些莒县之民当然不该死，甚至如果我能对青州兵有更深的约束，他们也不会死。文若，你常言王者之师，仁义正道。我自然知道你这话没错，我也想这么做。但实际上呢？我做不到！”</br>说着曹操指着北面，稍沮气：</br>“我与北面相比谁强？我再自负也知道自己不当其一击，此前北面不过出关羽、丁盛两军，我青州就力不能支，更何况其主力？如今他们眼见着要全据北国，我曹操要是还只有青州，那下次就是你我面北为奴之日。”</br>“而作为一个弱者就要有一个弱者的自觉。泰山军可以讲仁义，行仁义，我却不行。我只能用尽手段，用尽心力去攫取，至于我身后名，如我败了，那自然是任人涂抹，但要是我成了，又自然有大儒为我装点。”</br>“所以，文若，这就是大争之世。力强者胜，羸弱者败。当刀兵交颈的时候，喊仁义道德就能不死吗？昔日宋襄公以仁义兴师，有泓水之败，为天下笑。难道我曹操还要步他的耻辱吗？”</br>荀彧是什么人，他并不因为曹操所说的而动摇，他只是认真问了一句，这一次他直呼其字：</br>“孟德，那你还记得我们昔日的志向和初衷吗？”</br>曹操深呼一口气，他看着漫野麦熟，说了这样一句话：</br>“我当然没有忘。我起兵是为了匡扶汉室，是为了扶危救难，是要聚集天下智力，为这天下再蹚出一条路来。”</br>“但……”</br>说着，曹操指着那漫野的麦田，动容道：</br>“但初衷和手段和结果又有什么必然。文若，你见那前面的那些麦田，他们皆是农家捡得的良种，如今也长得势高喜人。但谁在乎他们是用血肉浇筑还是用这沐水浇灌。有人在乎吗？当天下人吃到这些麦子的时候，他们会去问这是怎么来的吗？”</br>其实从这可以看出，曹操对于荀彧的态度非常敏感。这不是他不自信，也不是他为人焦躁，而是荀彧对于曹操太重要了。</br>荀彧于如今的青州不仅是为政之才，更是一面旗帜，在这面旗帜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