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藏身、掩埋进此刻的沉寂。
阿萝的唇儿漾了白。她杏眸泛泪,漫着一片润雾,凝住幽幽的烛火,觉那辉煌、净透的光也忽而摇曳起来、生生笑话着她。
为什么笑她?她已经很努力、很小心了。
她已经很努力、很小心地,捂住独她一人知晓的秘密,让所有声音都烂在肚里。
若一定要怪些什么,那也不该怪她。
最该怪的,是魏玘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有习武之人的力道,控她百依百顺;又有君子墨士的风雅,如在教她习字。
其实,魏玘确是极好的先生,因他了解学生、事无巨细,又有的放矢、因材施教。
若没有他,她大抵一生都不会知晓,自己那只研磨草药、精于巫绣的小手,脱开习以为常的劳作,竟也能在此刻有过人的灵巧。
放在眼下的场合,此等细致便让她难以招架,几乎抽走她大半个心神。
阿萝唇舌凝堵,反复咀嚼着自己的呼吸。
她垂眸,视线摇曳,扫往木案的纹路,试图顺着脉络、记起所学的知识,借此保持冷静。
可她的脑海纷乱如麻、不听使唤,去寻从前的医案与脉经,只觉大段文字陡然涌来,无一不支离破碎、语难成句。
——天明则日月不明[1],什么来着?
——风雨之伤人[2],又是什么?
阿萝眨动双眸,泪水清凌凌的,越发沁出委屈。
她瞧见红烛燃烧,一点一滴地驱开黑暗,而她的心便也放在烛上,一丝一寸地烤着。
“轰隆。”雷声远远滚来。
时值秋日,几是俄而、众人未应的档子,淅沥的雨已漫洒下来。
“嗳呀。”聂医娘惊叹一声。
她直起身,向楼外望去,隐约捕到细长的雨丝,不禁颦了眉、轻声咕哝道:“入了秋,这上京的天候真真是恼人。”
“这会儿落了雨,我还得找把伞来。”
说着,她记起什么,声音含笑:“对了,阿萝呀!”
“我白日时予你那柄竹伞呢?”
阿萝受人呼唤,精神顿然一紧。她熬得不大好受,却又不得不答,只得嗫着双唇、与聂医娘应道:“我、我给它放在楼……”
“咿!”正说着,嗓音陡然变了调。
——原因不言自明,尽在狭案之下、二人之间。
只此一息,阿萝的心已悬上喉口。因那声里的绵甜,委实超过从前、出乎她预料,惊得她愈觉腆臊、忸怩不安。
聂医娘也愣住,多少觉出不对。
她旋身,朝向阿萝,担忧道:“阿萝,你要不要紧,可是身子不适?”
阿萝合眸,借着二人相距不近,遮起盈泪的眼瞳。
“不打紧。”她的声音轻轻细细。
“聂医娘,那、那柄伞……被我放在楼上里间了。”
她顿了顿,凝着一股劲,维持着话语的平稳:“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不必担心的。”
听见这番话,聂医娘叹息一声。
她道:“好丫头,我与你说过千百来回。你还年轻,真该早些休息才是。若你累坏了身子,可要叫太子如何是好哇?”
因着前日的蛊乱,杏楼中人均与魏玘打过照面,自然也包括聂医娘。
恰是阿萝探讨、魏玘等待时,聂医娘正好在场,亲眼目睹阿萝晾着魏玘、忙完才理会他,便亦将魏玘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
——她不理他,他便失落;她忙于正事,他便尊重、沉默;她与男子攀谈,他就冷戾、妒视;她回头寻他,他又欣喜、温柔。
如此多样的变化,凝于一双凤眸,倒让聂医娘想起与丈夫的从前。
若非爱得极了,又怎会生得出这样浩瀚、这样深邃的眼,能将满心满意的情愫都写到里面?
记起这一幕,聂医娘既欣慰、又感慨。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