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再次咬住衣摆，直挺的鼻梁渗出汗珠，眸色沉了又沉，侧眸一看，却见屏风后那道软柳似的身影竟然一步步无声靠近，他还未及松口启声，她已背身轻轻道：“伤口不能碰水，小侯爷如果需要帮手，应当直言。若顾及他人目光，我可以……”
“不，不可以。”
她的声音太近了。
近得他似乎能嗅到她发间浮动的幽香，能触碰到她颤动的眉睫，能数得清她的心跳。
慕玄白的后脊忽然死死抵住桶壁，迷离的桃花眸失神一刻，迎来无声且抑制的抽颤。
他紧攀桶沿的手臂松了松，吐出一口浊气，却半点不敢回头看那屏风，只探手试了试水温。
快凉透了，刚好。
他几次润嗓，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如初：“你才洗完，别把干净衣服弄湿了。回去睡觉。”
前一刻被打断话头的颜柔柔，在听到水声的那一刻忽地了然。她轻咬下唇，也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回快步走，“嗯”了声。
她不介意服侍他沐浴，但他宁愿自己……
洗澡并不费事，慕玄白冲净身子，拧干头发，抱着一盆衣物出来了。
颜柔柔还在镜子前拢发，听到动静，动作慢下来，无声观察了他的举动。
“陆英。”慕玄白开了一条缝，将盆递出去，低声道，“你去处理。”
关上门，慕玄白走回床榻前，路过镜子时步子刻意快了许多。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一床备用铺盖，在离床半寸的距离铺陈起来。
颜柔柔这才转头去看，就见烛火微茫下，少年鼻尖耳尖俱红，一身寝衣穿得整整齐齐，连领口都一丝不苟，倒不像他平时恣性妄行的样子。
收拾好了，慕玄白坐上去，背对她道：“快睡吧，赶路要早起。”
颜柔柔放下梳子，看眼床帐，犹豫道：“你不睡床吗？我睡不合适。”
慕玄白哼一声，不屑似的：“我不爱睡床，你别管我。”
他一裹薄被，扭头闭上了眼，眼睫投下的影却像振翅欲飞的蝶，不安地随吐息翕动着。
颜柔柔闹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对她这么周到、这么好。如果他对她是有所图，哪怕只是贪图她的身体，她都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一切无缘无故的好和喜欢，当然叫人贪恋，但于她而言，就是一颗浸了甜味的毒。
她不想这样。
颜柔柔脱了鞋，踩上绵软的铺盖。
五感灵敏的少年睫影一顿，乌黑的眼缓缓睁开，见少女软软坐下，他腾一下坐起身，拧眉问：“你干什么？”
颜柔柔抓了被子，半盖住雪白的足，抬起如丝媚眼：“我也不爱睡床。”
慕玄白：“……”
颜柔柔朝他探进，吐气如兰：“小侯爷，您若也不愿意睡床，我就陪您睡地上，好吗？”
少女秾丽的眉眼似由春风细细描摹的柳叶杏花，一汪清澈下透着勾人的妖娆。
慕玄白暗暗攥紧了掌心，别过脸：“你故意刺我？”
料定了他不愿意跟她睡一起，就通过这种方式逼迫他主动睡到床榻上去。
然而慕玄白讨厌这种被暗暗逼迫的感觉。
他瞪她：“你上床睡。”
颜柔柔却掩面打了个呵欠，一弯身直接侧躺下来，纤腰圆臀曲线毕露，只松松扯被子遮了半截。她嗓音懒懒：“不要。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就连这点请求，都不愿意满足我？”
慕玄白不吱声了。
他余光侧去，见少女云鬓乱散枕上，香腮似雪，睡颜恬静。明明只占了一半铺盖，馨香却已盈满鼻息。
她样子太好看。
慕玄白抬头望一眼床，又低下视线，不太有底气地质问：“想占我便宜？”
少女的藕臂落在锦色薄被上，仍闭着眼：“不可以吗？”
空气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