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地面,颜柔柔还有点恍惚。
弦月挂在云端,逐渐被吞没。
慕玄白将她放下后,再没看她一眼,往正院方向走时,也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小侯爷。”
廊前,少年高大的身影停下了,地上那颀长的、清浅的影子也停住了晃动,却没有回头。
颜柔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叫住了他。
她不想看他这样,可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弯起笑眼,秋水剪瞳漾着辉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劝他:“今晚您是喝醉了,您放心,我不会把您对我说的那些醉话说出去的。”
顿了顿,颜柔柔福身行礼,转身和秋桑一起离开。
慕玄白只在余光里看见她步转时微掀轻飘的裙摆。
他立刻回头去看,可直到她消失在月洞门前,也没说出一个字。
回去后,颜柔柔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不怕被慕玄白利用,因为打一开始,她就想利用他。
她要借着他的手,筹划一次逃离。
颜柔柔睁着眼睛凝视帐顶,第无数次计算自己需要什么。
起码百两银子的盘缠,府外府内各一个接应自己的人手,一个假身份的文牒,一具与她身形相像的尸体,一艘前往江南的船。
如果成为慕玄白的妻子,想做到这些当然不难,但同时她就完全成了他的人。荣安侯府众人、官府,甚至是皇亲国戚都会深究她的一举一动。
再完美的计划也经不起深究。更何况,她做不到完美。
所以她对自己的定义绝不会是成为慕玄白的妻子。
她想过慕玄白会浅薄得如从前见过的所有男子一样,对美丽的皮囊神魂颠倒,将她视为极具观赏性和实用性的货物,也想过他心机深沉,不会真的陷入她的温柔计里,攻下他会是个大难题。
唯独没想过,他会太把她当回事。
但颜柔柔不允许自己深想这个问题。
她想起九年前的冬天,嫂嫂端来的一碗热汤面。
嫂嫂说,小妹呀,家里就剩这点面了,你病了好些天,都留给你吃。你侄子?他不饿,真不饿。乖,吃了睡一觉,什么都好了。什么把你丢下?我的傻小妹,你哥生前那么疼你,你就是我亲妹,我舍了自己的命也不能把你丢下啊……
她流着泪吃完半碗面,昏昏沉沉睡去,醒来,人已经在争春楼了。
嘴里塞着布,她喊不出声,手脚被麻绳绑着,她动弹不得。
就看见嫂嫂站在门前,从老鸨手里接过两锭银子,头也没回的走了。
那时她的价格,不是两锭银子,而是半碗热汤面。
更漏声滴滴答答,颜柔柔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湿意的气。
她再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
她要牢牢记住自己到底要什么。
那日之后,慕玄白没再提要娶颜柔柔为妻的傻话,好像那晚真只是一场醉话。
平静的日子流水般过了几天,这日慕玄白破天荒没回来吃午饭,天都黑透了,也没让陆英捎个口信回来。
颜柔柔当然没资格过问他是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只是他不回来,下人不敢随便布菜,她得饿肚子。
秋桑正想给她洗几个果子吃,正院那就传来动静,是慕玄白回来了。
秋桑放下果子,擦了手和她一起过去。
一出门,颜柔柔发觉府内气氛有些不对,下人们行色匆匆,有端水的有端茶的,还有拉凳子抬桌子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秋桑逮了一个人就问:“正院那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道:“这……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又急匆匆端着水跑了。
颜柔柔隐隐闻到一点儿血腥气。
到了正院,就见四下的灯都点了起来,周嬷嬷指挥着下人,瞧见她,抽空露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