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写不完,明天老师那你自己去说。”
方安虞也不想和闻京吵,毕竟是老师布置的任务。
两小时确实足够了。闻京闷闷道:“行吧。”
只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正经来说,没有老师的监督、没有上课的氛围,几个自小相熟的玩伴待一起,怎么还会有“作业”这回事。你一句我一句,五个人围着,即使中间两个还闹着不小的别扭,那三个人、三句话,来回说一遍也能浪费三十秒的时间。
于是,十多分钟后,五人组的画风就变了。
闻京撕下来的纸被时舒拿去折了三只纸飞机,且分别完成了绕教室半圈、小半圈和小小半圈的任务。
最后,梁径看着落自己课本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第四架小飞机,还没想到说什么,眼前“唰”的一记,被时舒眼疾手快夺走。
瞬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径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没说话。
连续几日的高温天气,到了傍晚,霞光铺天盖地。
落日好像正在融化的水彩。
他们四个以闻京为圆心,前后左右散坐着,亮丽耀眼的余晖从宽阔敞亮的窗户照射进来,每个人身上都映了一层十分温暖的色调。
时舒低着头专心拆纸飞机,想重新叠一只能好好飞的。
他知道梁径在看他。
那天“探望”结束,丁雪下楼找他,说梁径担心感冒传染才不和他说话的。
时舒不傻,打小聪明又机灵。从梁径咳嗽关门那会,他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还在绝交中,情绪和动作的表达很容易过界,带上赌气的意味——就算是好意,也会变得尴尬、让对方下不来台。
后来,丁雪让他上楼一起吃晚饭。
“梁径小题大做,哪能这么容易传染?我看这几年时舒长得就很好,个子再等等……阿姨觉得,以后肯定比梁径高。”
“今天阿姨就给你多盛一碗饭。不给梁径吃。”
时舒不好意思,笑得有些腼腆。
但他纠结许久,还是拒绝了丁雪的好意。
十五六岁好像是自尊心最强烈的时候。
那个时候,再亲密的关系都会被敏感的情绪稀释。过剩的想法掺杂其中。有时候会选择忽视、变得隐忍。有时候又无端脆弱,见不得一丝一毫的偏离,于是,会变得害怕,想索取更多的证明。
可多数时候却想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于不惜伤害一些人。
——自此,幼年单纯的快乐被剥夺。
会忍不住想,自己真的值得被如此关照吗?
如果对方有一天对自己失望了怎么办?
会不会后悔之前的付出?如果后悔了,自己又该做出怎样的补偿……
诸如此类,反反复复。
青春期的时舒,一次次陷入这样的漩涡。
落日辉煌的光影汇聚成暖橙色的晚风。
下课的铃声再次响起。
只是因为大部分的班级已经放学,铃声显得格外空旷。
他们五个坐在教室里,看起来和小时候一样。
时舒低着头垂着眼,专心致志地叠小飞机。
乌黑浓密的眼睫十分细微地颤动,好像晚风里扑簌的羽翅,最后,栖息在眼角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瓣纤巧的影子。只是他抿着嘴,唇角原本的弧度被压下,整个人越看越倔头倔脑。
梁径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伸手过去拿走了时舒手里那张折得皱巴巴的纸。
时舒还是不和他说话。
维持着前一刻低着头折纸的动作,一声不吭的。
好像梁径拿走的,是他本来就应该从他这里拿走的。
他不能有任何怨言。
过了会,空着的两手里,有人递来一只小船,将它停泊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