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每日只顾着把排面弄得漂亮,身边的人都成这样了,他还全然不知。真不知晓他这个统领是怎么做的。
她肩头披了件单衣,一手执着烛台照明,一手还执笔蘸墨在草纸上核对账目。这些账目记得实在是凌乱,看得她头疼不已。
夜色深沉,寂静的云府中只有云乔的房中还亮着灯。窗子微微开了条缝,既通风又不怕寒风侵袭。
忽然她又听见门外有清浅的落地声。下一刻,自己的房门便被叩响了。
“……”
云乔知道是谁了。她还没从前几日的尴尬中缓过神来,如今这人又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找上了门来——还是翻墙!
见屋里没人答,那门还继续叩着,很讲礼数。
云乔走过去,开了门,随意地倚在门框上,问道:“太子殿下还记得敲门,我是不是应该感激?”
谢洵温煦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如既往的欠揍,可知病是无碍了。
谢洵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今日更是穿了一身青绿衣衫,袖口是金丝绣成的团云纹样。他本就高挑的身形此刻在夜色中显出几分清隽。虽端得如此好姿容,他却丝毫不见外,径直便进了房门,坐在了方才云乔坐的位置,翻动着那些账簿,还玩笑道:“混得不错,已经在军中开始掌账了!”
“你少取笑我!”云乔拎了一旁的椅子过来,坐他旁边,夺过那些账簿和草纸,道:“年节要到了,问户部要求拨银子简直就难比登天。本以为是只有淮远难要钱,结果这广川军还是难要钱!”
“说明户部一视同仁。”谢洵半笑不笑。
“这话说出来,殿下自己信么?”云乔白了他一眼。
“不信。”谢洵老实答了。
这几天算账算得云乔头皮发麻,胸口都闷着气,上不去下不来,生生要噎死她。
“淮远没钱,是户部年年哭穷,每回答允要补发的,次次食言。淮远军如今还没饿死,全靠我兄长当年的那些家底了。如今家底也快空了,苏应前几日来,陛下也没松口。而京中呢?你看看这账!户部为什么不给西营银子?是因为西营的花销也忒大了,就这点兵,一年用度要比得上淮远的两倍不止了!这沈遇,怕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多少银子也不够他中饱私囊的。”云乔将账簿翻得哗啦响,像个孩子一样向谢洵告状。
谢洵安静地听她抱怨完,沉思片刻,道:“你今日这些话,可与长宥讲过?”
云乔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宥是谁,半晌才恍然想起,这是沈遇的字。
她摇了摇头:“没与他讲过,我与他根本不能心平气和地对谈。”
“看来你与本宫很能心平气和地对谈。”谢洵含笑,却不看她,“本宫信沈长宥,却不想让你觉得本宫是在包庇他。所以,此事由得你去查。但你绝不可因为一丝己见,便错枉了一个清白之人……秋玉之死,你不查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还是觉得是他做的。可是那日分明还有孙成去过,你却只字不提。”
孙成是皇帝身旁的宦官,虽没有柳河位高权重,却也是永平帝亲信之人。云乔不觉得是永平帝想要她的命。如今大景暂得太平,他忌惮云家,却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云家。永平帝就算是个傻子,也会明白这一点。
“怎么可能是孙成?”云乔不想怀疑永平帝。
“怎么不可能?孙成为内东门司之人,提审犯人之事何须他去做?他出现在那里,本就不合适。加之柳河那日恰巧去洗酒盏,巧合与巧合堆砌,便不一定是巧合。”谢洵道,“你切不可过于猜忌谁,或者过于信赖谁。”
云乔头一回见谢洵如此严肃,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反而带着储君固有的不容置疑。
“孙成在入内东门司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人,后来才因为办事得力,去了陛下身旁侍奉。照你这么说,我也可以怀疑皇后?你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