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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客盛源”,曹信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申明亭而来,他知道这个点曹瑾言准在那里。果然,刚出东关土城门,远远看见亭子下三人正坐在石凳上闲谈,其中两个是曹瑾言和老黄,另外一个并不认识。
快到近前时,曹瑾言和老黄见他来了,赶紧招呼来一起坐。到了亭子下,老黄指着另外一人道:“信玖,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饮马营的大财主老庄,叫庄德仁。”然后又对庄德仁道:“这位青年叫曹信玖,跟这个老曹都是丹山曹,论起来是兄弟。”曹信玖跟庄德仁客套几句,各自坐下。
曹信玖看这个庄德仁约五十不到年纪,瘦长身材,面白无须,黄眼珠,鹰钩鼻,薄嘴唇,手拿一只折扇,身穿一件灰布长衫,收拾得一尘不染,脚穿一双当地少见的黑皮鞋,擦得光可鉴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说话声音细弱,语调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戏台上奶油小生般的翩翩风度。
曹信玖道:“奇怪,今天人少啊!”
老黄道:“秋收开始了,家里都有地,各忙各的去了。刚才老庄说了一桩新闻,说张宗昌被枪杀了,真是大快人心!”
“啊?有这等事?何时发生的?”
庄德仁道:“就在前两天,被山东省政府参议郑继成枪杀于济南车站。”
“这个郑继成就是郑金声的儿子吧?这是来报杀父之仇啊,难怪!”
“有消息人士讲是因为张宗昌锋芒太盛,得罪了韩复榘。老韩在山东省主席位置上还没坐稳,他居然在公开场合拍着韩的肩膀夸口说:‘老弟,我在山东旧部很多,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几万人马立即能拉起来。’在韩复榘听来,一个光杆司令能说这话,就是公然挑衅啊,那还能容得下他?这个姓郑的就是安排下的死士,后面你看吧,肯定还要想办法保他。”
老黄道:“这个‘狗肉将军’在山东当督军三年,天都高了三尺。传说他还未发迹时,师长下来巡防,看他带的兵纪律涣散、军备废弛,气得骂娘,可他居然立即单腿跪下说:‘你操俺娘,就是俺爹。’脸皮之厚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曹瑾言道:“明明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偏偏要附庸风雅,居然还出了诗集,你看上面收录的诗,什么‘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什么‘要问女人有几何,俺也不知多少个。昨天一孩喊俺爹,不知他娘是哪个。’自己在家里光着腚嫌不够丢人,于是非得到外面光着腚,还得推磨,要转着圈丢人才过瘾!”
庄德仁又道:“又有消息说这次中原大战,冯玉祥兵败下野,隐居在泰山,韩复渠做稳了山东省主席,亲自去登门谢罪,被冯玉祥臭骂一顿,闭门不纳,老韩就从卫兵手里接过枪,给冯玉祥站了一晚上岗,第二天天亮才走。”
曹瑾言道:“他老韩本是冯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人家待他不薄,他为了一己荣华,背弃旧主,临阵倒戈,本来于理就有亏了,他这样做估计也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老黄道:“也别说薄不薄的,听说冯玉祥有个毛病,家长作风太盛,他手下的将军们都是万人统帅了,到了他脸前,说骂就骂,说打军棍就打军棍,还拿大清那一套来领导新军队,我看离心离德是早晚的事儿。”
曹信玖道:“庙堂之高的事情,自有肉食者谋,咱们平头百姓,先踏踏实实做好自己吧。”
庄德仁道:“曹老弟年纪不大,却是少年老成,有定力得很,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呀!”
“如此谬赞万不敢当,后生一点萤火之光,如何敢与皓月争辉?改天有暇,再向庄掌柜请教。您二位慢坐,我找二哥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黄、庄二人连说“请便”,老哥俩离开申明亭,直奔老油坊而来。
路上,曹信玖问及庄德仁的情况,曹瑾言道:“这位老庄可不是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