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室外,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被推开,几个护士拥着她往住院部去。
病床上的女孩还是没醒,可是整张脸干净了许多。
墨博延看见父亲从手术室出来,脸上的疲惫尚未褪去,发丝也稍带着有些凌乱。
“博延,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街上,司机不小心撞了她。”
墨父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旋即又被惋惜的神色代替了。
“你还记得沈阿姨和陆叔叔吗,之前也是医院的医生。”
墨博延当然记得,自己从小在军医院长大,在闯祸捣乱的那段日子里,都是沈阿姨给他擦屁股买单。
母亲生下他后就过世了,墨博延曾经很羡慕沈阿姨的儿子,这种羡慕在七八岁的孩子心里就会变成小小的嫉妒。
因为嫉妒,他曾经问过一个很傻的问题。
“阿姨,你更喜欢我还是弟弟啊?”
更喜欢谁呢?墨博延想知道。
但阿姨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说:“那是妹妹。”
她的笑暖洋洋的,连着她下一句话也暖和了起来。
“男孩里最喜欢你,女孩里最喜欢妹妹。”
他都记得。
“那是沈阿姨的女儿。”
墙上的钟表还在不懈地走着,一分一秒地走着,整条走廊空荡荡的,嘀嗒声终于清晰起来了。
墨博延有些茫然了。
墨父叹了口气,语气里几分遗憾几分内疚。
“我没想到那件事后,她的孩子会变成这样,她背上的伤大多是旧伤。”
“是我没尽到责任。”
“博延,等她醒来,我想将她接来家里住。”
“但你若不同意的话,我会尽量给她找个好人家。”
墨博延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绝望的、倔强的、不服输的眼睛。
原来是她,那个曾被年幼的自己默默嫉妒的人。
命运就像屋檐上的风车茉莉,最初挨在一起的藤蔓都在拼命地运行,却在运行的途中一次一次相遇。
所以他们相遇了,在命运精心安排的场景下,两个彼此熟悉又陌生的人相遇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清晰的、没有迟疑的:“好。”
沈初夏再一次睁眼时,眼前是纯净的白,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是被救了吧。
想起顾煜城头上的伤,她向身旁看去,但空无一人。
整间病房里只有一张床。
沈初夏慌乱地起身,却被一个陌生人按住了,那是一张她从没见过的脸。
该怎样形容这张脸呢,明明看上去没有大她多少,却像比她大了许多。
没有稚气未脱的婴儿肥,他的下颌角是锋利的,连带着鬓角、眼角都锋利了起来。
他的嘴唇很薄,眼里住着云雾缭绕的青山,看一眼她都觉得凉。
但这种凉不是冷,它不冻人,只是很淡,淡的像喝一杯水,吃一口雪,含一嘴雨后的空气。
他为了阻止她起来,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整个身子前倾着。
“你的伤不能动。”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煜煜,就是那个跟我一起的男孩。”
“什么男孩?”
沈初夏以为他忘了顾煜城在哪个病房,于是认真地描述起来:“个子不高,到我肩膀,眼睛很大很亮。”
“……”
“就是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孩,他头上受伤了,我想去看看他,行吗?”
他还是没说话,她有些急了,不知该怎么向他描述。
“没有男孩。”
“什么?”
沈初夏没听清他说的。
不是没听清,是没听懂,她以为他说的是煜煜伤的很重,她以为他说的是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顾不得手臂上的吊针,沈初夏只想到顾煜城身边,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最怕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