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谁让你在屋里戴了,又不是盲人!”
那人向她走近两步,他的身体很瘦,如同一棵细细的杨柳,风一吹便会颤动似的,“可我确实看不见你。”
“天都亮了,还有什么看不见。”萧侃当他在逗趣,一把将人拉到床边。
两人脸对脸,鼻碰鼻,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点温度也没有。
“柳晨光?”她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摘墨镜,那镜片烫得吓人,狠狠灼了她一下,她猛然甩开手,把墨镜也一并甩到地上。
墨镜下是他瘦削而惨白的脸庞,以及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色的,空无一物。
“我真的看不见你……”他说,“萧侃,我看不见你……”
那洞越来越大,将他整张脸都吸了进去,她看见无数鲜血在深处翻涌,浓得发黑,浓得发稠,浓得像搅碎的肉浆,咕嘟咕嘟地向她扑来……
“啊啊啊——!”
萧侃惊恐大叫,双手胡乱狂舞。
“哐”的一声巨响,她被巨大的冲击撞出梦境。
没有赤色的阳光,也没有雪松的香气,只有弹出的安全气囊,顶得她全身剧痛。
车身上翘,撞在一棵胡杨树上,坚硬的木质堪比岩石,前灯灭了一盏,车头也凹了进去。看得出来车速很快,是她在梦魇中拉扯了燕山月才导致的意外,而燕山月撞得比她更严重,安全气囊泄了下去,人还没有醒。
“燕子……醒醒!醒醒!”
萧侃大喊,声音在夜里散得很远,前挡风玻璃碎了一角,风呼呼地往里灌,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用混乱的大脑飞速思考——车胎没有爆,车子还能开,但她不会开,燕山月没有血流不止的外伤,可能是轻度脑震荡所以晕着,现在是凌晨两点,她们还在半途中,后备箱里有汽油,也有水粮,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燕山月醒过来。
她急忙去拿后排的医药箱。
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不属于夜风的声音。
萧侃从没听过那样的声音,却知道这并非一个好兆头,因为她看见了,看见几个黑影踏风而来,游魂鬼魅般地向车身靠近。
时而聚集,时而分散。
空气中飘来腐朽的气味,是它们在喘息。
是狼。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车身再次剧烈晃动,将她颠得左右摇摆,是野狼在外面撞击。
“哐、哐、哐……”
左边、右边、后面,都有。
一道巨大的黑影跳上引擎盖,用绿色的双眼打量眼前鲜活的肉体,狼是有灵性的生物,几公里外便知晓有猎物擅闯,更知道该如何获取猎物。
它用银色的獠牙啃向玻璃的缺口,狼嘴一张一合,黑色的咽喉像深不见底的洞,喷出血腥的恶臭。
萧侃一时分不清刚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阿姨,柳晨光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警察说,他闯入了无人区,那里有野狼,还有沙尘暴。
——被挖掉眼睛的人,一定是去找壁画的吗?
——那是当然,你不信鬼神,可鬼神依旧存在,你不信诅咒,但诅咒会跟随着你。
不!这不是梦!
她骤然惊醒,举起手中的药箱朝狼嘴砸去,野狼哀嚎一声,向后退了一寸,可换来的却是更为猛烈的攻击。
愤怒的,疯狂的,不惜一切代价的。
萧侃拼命地砸,野狼拼命地撞,玻璃的缺口越来越大,从探进半个狼嘴,到挤进半张脸,猩红的舌尖滴下粘稠的唾液,是对食物的极致渴望。
药箱终于被砸散,碧绿的眼瞳亮得像鬼火,在黑暗中召唤死亡。
萧侃全身颤栗,紧紧捏住碎裂的把手,野狼发起最后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