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用意,身后的艾卿逐渐调整好情绪,也跟着好奇地探出头来,不经意,又和王蕴雪对上视线。
王蕴雪忽然问她:“身体好一些了吗?”
“啊?”
艾卿一愣。
回过神来,忙又点点头,“好多了、好很多,已经能下床走了。”
“那就好。”
王蕴雪说。
却仍是没走,反而坐到了沙发上。
艾卿和唐进余对了个眼神,均是满满疑惑。不等开口,对面已然施施然展开手中对叠的A4纸。铺平在茶几上,拿了个咖啡杯压住。
“知道手续办得很顺利,我就放心了,谢谢你,进余。不过,今天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啊?但姜越那边还没有这么快……”
“我留了姜助理的电话。之后,我想他会及时联系我吧,”王蕴雪道,“而且,在办好之前,我想先带着成烨回一趟家,以后可能很久都回不来。我怕他忘了自己的根扎在哪,忘了本,就不好了。”
话虽如此。
毕竟如今也没人赶她走,恭恭敬敬把她当座上宾分遗产,她却突然开口说“道别”,仍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唐进余眉心微蹙,几乎下意识猜测这是不是另一种以退为进的方式,眼角余光一瞥,盯着压在桌上那张纸。
看清那上头明明白白、标题第一句——《亲子鉴定报告书》,心口却猛地一跳。
王蕴雪双手拢在膝上,定定望向某处放空。似乎也思索良久。
原本打定的腹稿厚有一摞,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反倒词穷。最后,她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抱歉,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考上大学,明知去读就会害得妹妹辍学,还是去读了,说等功成名就一定补偿给她。这是自私;
好不容易读到硕士,拿到全额奖学金,却因为一个男人放弃学业,灰溜溜回到家里,看着父母衰老的脸、妹妹被生活折磨得过早成人的脸庞,却说出“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里”。这也是自私。
像她这样凡事为了自己的、因为对生活不满足所以愈发自私的人,平生中唯一的不自私,或许正是当她决定报复那个男人的时候。
和妹妹几乎同步怀孕,只差两天生产,妹妹难产生下的孩子在前,那么瘦、那么小的一团,她拢在怀里,看着妹妹黑黝黝的、满是皱纹和痛楚痕迹的脸,握住妹妹颤抖的手,她贴近那张虚弱的脸庞,说你放心。
你放心,妹妹。
你男人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不要你,姐姐要你。姐姐会给你的孩子最好最好的生活……这是欠你的。
妹妹在她怀里死去。
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出头。窝囊废的妹夫不愿意要一个出生就住保温箱的、多灾多病的孩子。于是她用了些手段,最终把这个孩子,换成了自己的孩子。
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就跟着她姓,跟在她身旁长大。
他果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至少有一个爱他的母亲。一个虽然经常见不到面、但见到时也让他“骑大马”的父亲。
恨意却依旧日日夜夜烧灼着她的心。
无数次,她半夜惊醒,看着在自己身旁酣睡的男人,会感到一股由衷的恶心。她想过无数次如何报复他,如何让他也体会一次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只是让他觉得“不爱”当然不够,一个男人——至少她遇到过的男人,永远都不会被“不爱”伤害。他们只会去寻找另一个爱他的女人。爱与不爱,只是女人用来欺骗自己的借口而已。
所以,她决心要扮演那个最爱他的女人。
她要让他觉得自己情深不悔,一生一世都为了他,每一步重要的人生抉择都为了他,甚至甘心伏小做低、见不得人。图的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的怜惜和宠爱。无论什么年纪的人,都会为这种彻底征服另一个人的成就感所捕获。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