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并未在姜全的心里搅起一丝涟漪,也未能打破他的恭谨,他依然规矩地答话:“老爷,姜全想得简单,老爷让姜全做什么,姜全就做什么。姜全没有老爷那么多想法。”
李志听了,觉得气馁,他直接将玉烟斗摔在了桌上,绝望地抱怨:“这样活着有什么劲?姜全,就你跟我两个老家伙了。”
姜全木讷地回应:“老爷可是觉得孤单?姜全可将那些被老爷驱散的下人重新找回来,当初老爷一股脑将他们赶走,他们都是哭哭啼啼走的……”
李志更加气愤,将桌上的茶杯抄起,刷一下飞到昏暗的院子里,将客厅的门碰开了半扇,一阵风灌了进来,吹起李志耳旁的白发。他目光昏暗如夜,恨恼地说:“姜全,你敢……你忘了,翠红那个小蹄子,是怎样地放肆的,天天来我跟前扭臀撩骚,天天跟我讨要这个那个,一时不满足她,就满世界撒泼,简直明目张胆地欺我年老……”
姜全似已习惯了这位老爷随时随地就点燃的火气,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的沉稳。他走到门口,将那扇被茶杯碰开的门掩上,回转什,依旧气定神闲地接应:“姜全说错话了,本想着让老爷生活的热闹些,想着有人陪伴,总是好的。”
李志的脾气似乎被夜风吹去了,他叹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再孤单,也不要虚情假意。姜全,我遗憾,我不甘,如若当年,我选择的不是这家财万贯,而是那份情感……”
这次姜全未再搭话。李志望着面色沉静如铁的姜全,试探着问:“全,你知道,三年前我去哪了吗?”
姜全沉吟片刻,出乎李志意料地回答:“老爷该是去了杭州。”
李志盯着姜全,不由地脸上又弥漫出朦胧的笑意,说:“你个老狐狸,虽嘴巴严,心里倒是通亮。是,我去了杭州,我去看看,这一生究竟错过的是什么?”
姜全这次,言语不再那么顺畅了:“老爷可是发现,您…您错过的,是整个…人生吗?”
李志有些诧异,这应该是姜全近五十年来,头一次跟他说话,言语中透出些许忤逆。他试探着问:“全,你也怪我当年的选择?觉得我无情无义。”
姜全弯了弯身体,答:“姜全不敢!”
李志玩味地看着姜全,似乎心中恍然:“你可是还惦记着春娘?三年前,我唤你同去,你却是推脱。你知道,那次去,我就见到了春娘。”
姜全又恢复了他的沉稳和冷淡:“我知道,跟您同去的小武告诉我了。老爷,我只比老爷小五岁,也是老人,怎会还惦记旧人呢。小武说,春娘过得很好。”
李志听了,脸上的表情像是吹灭了的灯,说:“是啊,春娘过得很好。可她,她却早就不在了……”
姜全沉吟着,声音放轻,说:“这样…没什么不好,别忘了,当初老爷是发过誓的,此生勿复见!”
李志像是被身体上传来的痛楚搅的烦躁不安,他又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烟,平复了心潮,将烟斗放在一边,眼神盯着虚空,语气疲惫平缓:“可是,我却是见到了小时候的她。你不知道,当她从那栋旧弄堂里飞出来,就跟以前,我在她家门前一唤,她就像一只春燕,飞到我跟前一样。刹那间,我感觉我又重新站在了四十八年前,所有的记忆,青春,一下子就苏醒了……”
李志顿了顿,重又拾起玉烟斗,点燃。继续回忆念叨:
“姜全,我像是来到了四十八年前,来到了当初我那一无所有的年轻时候,那时候,始终有她陪伴,我多想我的人生,能够重新再来一遍……”
姜全似乎语气中有些冰冷:“老爷现在不再贫穷了。”
李志听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不由地从座位上弹起:“不,正相反,我现在才是一贫如洗!”
姜全将身子躬得更深了一点。
李志听着窗外清冷的风声,不由地浑身有些颤抖,他无助地向着姜全伸出手,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