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知道,师兄愿意接受阿鸢的亲近不是因为偏爱,而是因为她心无杂念,不愿意接受我和慕南枝的亲近是因为清楚我与她仰慕于你。”
曾经,她嫉妒过师兄待阿鸢的好,如今她却忽而有些想笑,可那笑才至唇边,眼角却似有难掩的湿意滑落,“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洛迦看向一身凄怆的曲桑,低垂的眉目间满是一如既往的慈悲温和。
甚至因为曲桑满身的凄凉,他的眉眼中多了安抚的意味,仿若高居庙堂之上的佛陀低眉凝视众生,包容悲悯至广,却从不落在任何一人身上。
两人相距不远,今日的问心殿晴光正好,也没有足以遮眼的茫茫雾色,但曲桑却似乎被漫天的云雾遮住了眼,看不清面前之人,可唯独他的那一双眼睛,即便是此刻,她也看得清晰,更是记清晰。
不等洛迦开口,她便又道:“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三千年来,我其实是有些怨你的!”
天光云影中,她深深凝视向他无悲无喜的容颜,似哭似笑:“我怨你这样慈悲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总让我以为你只是不懂情爱,只是把所有的爱给了天下苍生,所以再没有精力去爱人,而非断情绝爱!”
她从未曾想过让他为她舍弃天下苍生,她之所求不过是他悲悯苍生的同时,可以分一点点的偏爱给她,哪怕只是对师妹的偏爱。
可是就连这,都不过是奢望!
天光似乎更晴了,晴得能映出洛迦雪色衣袍间的浅金色繁复暗纹,却似乎永远映不明他的心。
洛迦凝视着曲桑的目光至始至终不曾有过半分不耐,哪怕是听着她对他一声声的控诉:“师妹,仙门从未要求过任何修士入道修炼要断情绝爱,我自然也从未断情绝爱,何况爱之一字,我知、也懂、也会,更未曾为了苍生而施用过任何术法来阻绝自己动心生情,又怎会是断情绝爱之人?
正如师妹所言,即便是修士,也会有喜乐、会生难过、会有失偏颇,甚至也会生出私心,我也是修士,故而我从不曾认为我能够永远大公无私。”
他问,“只是在生了私心之前,我能够秉公执法、大公无私。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曲桑骤然一怔,却听洛迦又道:“至于阿鸢之事,她视我为父,师徒、父女之间亲近些并未逾越,而慕南枝,她是我的弟子,我养育她将近百载,是师徒,更该是父女,唯独没有她所希望的情谊,她也本就不该生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我点醒她也未有任何不妥,至若你我之间,既无情谊,便不该耽搁下去。”
言罢,洛迦看了看晴光越发好的天色,“师妹若无旁事,我也该去诲海了。”
见得曲桑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略一颔首之后便径直离开了。
不过须臾之间,浅金色的光芒便在曲桑眼前寸寸散去,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握住的却不过是满手空。
他仿佛是为了她的颜面才在解释之后离开得这样迅速,可又何尝不是一种与她划清界线、让她彻底死心的态度?
空荡荡的问心殿内,曲桑独身站了许久,连日头下斜了都未曾注意到。
她满心皆是他那一句——“只是在生了私心之前,我能够秉公执法、大公无私。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良久之后,日光蔓延,可却如冰寒铺满全身,她慢慢地阖上了眼,遮住了满目的茫然与凄凉。
师兄分明是说他从不曾是断情绝爱之人,可却比他是断情绝爱之人更让她浑身发凉、更让人绝望。
断情绝爱之人尚且也许会在恢复情爱之后学会如何动心生情,可师兄却是明知道爱是什么、情是什么,却因为知道得太清楚而永远不会动情!
这样看透情爱、私心的人,又要让他如何动情?
凤鸢离开问心殿后便回了自己的知晚殿,但等了许久都没见凤珩回来,她想了想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