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麻麻的冷汗。她竭力保持镇定,深吸了一口气,清声道:“老丈的儿子为了救治父亲借银,乃是孝行;追讨国库欠银,乃是国法,以婢妾的见识,只觉得都没有错处。”
“是吗?”太上皇威严的声音传来,“既然都没有错处,何以弄的宗室怨声载道?”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只要把责任都推给办事的吏员就是了。
但是她刚准备回答,却一下子迟疑了。
事情到现在很明显。那老丈既然是被人特意找了来对皇帝发难的,他说的绝不会有一丝半点儿的虚假。国朝以孝治天下,就是从迎春的内心深处,也对这老丈是报以同情的。
但若是太上皇和皇上都没有错,错的肯定就是底下办事的吏员。她一个小小婕妤,无端被卷进了这样的场面,沿着最安全的说法回答肯定是最安全的,或者说,太后等人对她最好的期待也就是如此了。
但是这样的回答真的是她的本心吗?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直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从小就看不到什么孩子气的存在。在贾府里也一直是谦和有礼的,就是对着奴仆也轻易不会交恶。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内心是骄傲的,来自现代的思想观念让她不屑于同那些无知的人争执。
而此刻,如果她顺着皇上、太上皇的意思将事情归咎于底下办事的人,那今日过后,哪怕为了面子上让事情圆过去,只怕皇帝也会处置不少办事的臣子的。可问题是,那些办事的臣子,真的应当被怪罪吗?
太上皇为了施恩、为了享受,放纵甄家、贾家这样的人家去国库借银为他修建行宫,对甄家、贾家从中中饱私囊的事情视若不见。
皇上呢,追讨欠银确实也是为了民生,可是手段激进,一概严厉追讨。下面的臣子不过按照他的意思办,现在出了问题却要承担太上皇的怒火。
或许在这个朝代的统治者看来,上面的人犯错,下面的人承担罪责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迎春作为公侯贵女本也该如此。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前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迎春忽然自嘲一笑,她的声音清脆而干净:“婢妾以为,衙门差役乃是执行职务,所为只要没有越权之处,便是尽职尽责,也无错处。”
“在你看来,竟然全都无错?”
“却是太上皇您的过错!”迎春一语石破天惊。
一时满殿俱静。满殿的人心中都惊讶的无以复加:这贾婕妤疯了吗?她,不要性命了吗?
太上皇似乎有点儿被气笑了,“朕的过错?婕妤,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是朕的错。”话语到了最后,已然带上了森然的冷意。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①。”迎春朗声道。“太上皇乃圣明天子,施德政,定良策,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寻常百姓也懂得仁孝的道理。
如老丈那样的人家,子孙为了医治父亲尽力竭力、筹措借款,此之谓孝。老丈为子御前陈情,为国愿散尽家财,此之谓慈与忠。吏员为了追缴欠银尽忠职守、不避繁难,此之也谓忠。陛下治下,父慈子孝、君仁臣忠②。其间或有不谐,却皆为人义所起,正该君父以德行教之,怎么能以对错论之呢?故婢妾以为,此乃太上皇教化有方的过错。”
长久的静默后,迎春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渐渐出了汗。
上首突然传来太上皇哈哈的笑声:“好,不愧是忠献公的孙女。为政以德,不该以对错论之。这番话说的很好。皇帝,有贤妃如此,是你的福气!来人,将这块玉佩赏赐给贾婕妤。”
迎春抬起头来,恰巧看到太上皇从自己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放到他身边的中官手上。中官双手捧着玉佩行到她的跟前,迎春连忙双手接过,再次磕头谢恩。
皇帝垂着眼睛,看着随着太上皇叫起,迎春起身站在台阶下,明明殿中众人都向她投去了赞叹、惊讶乃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