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平静地给父亲擦洗了脸颊上的血迹,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对少年说道:“年儿,再弹一首曲子给我和父亲听吧。”少年起身欲出去,母亲却又说道:“年儿,再让母亲看看你。”少年不明就里,来到母亲身旁,直到此时这个要强的女人才展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庞,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不舍的爱怜,片刻之后,终还是叹口气道:“年儿,以后……”却又是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改口道:“去把筝拿来吧……”
当少年端了古筝进屋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了父亲身旁,父亲冰冷的遗体一动不动,而母亲则眼望着房顶,静静地等待儿子的弹奏。筝音响起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微眯了双眼,似在很愉悦地倾听。少年含泪弹完了一首曲子之后,却发视母亲已经安详地走了……一股怪异的味儿从床头逐渐弥漫开来,是毒药,母亲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终究是追随了自己的丈夫而去。少年也终于明白了母亲之前异样的举止,纵然她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舍,而心知自己患上了瘟疫,接着又看到了丈夫的死去,对于母亲而言,死亡或许是眼下最好的解脱,也是对于自己儿子最大的保护。她走的很安祥,走的时候,母亲的左手紧紧地握着父亲的右手。
人世间最大的悲痛也莫过于此了吧,同一天里,遭受了失去双亲的打击,少年生凭第一次体会到了世间的惨酷和无情。凭借了郎中生前绝好的口碑,在瘟疫的肆虐之下,竟然还有街坊自发来帮忙料理后事,这给了少年当下仅有的温暖。
在安葬了父母亲之后的许多天里,少年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有时,他怀疑父母还在,父亲常坐在院中藤架下的身影恍如昨日,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坐在藤架下监督他背书,背不好便要挨几下板子,以至于那个时候他经常因此而恼恨父亲;他又想起母亲在廊下教他弹起古筝的情景,母亲坐在他的身后手把手地教他指法,一板一眼,一拨一划,母亲的气息温润馨香,气若幽兰,他弹对了,母亲便对他粲然一笑,以示奖励,既使弹错了,母亲也从不责骂他,顶多只会拿手指轻点一下他的小脑瓜……
都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偌大的院子从此就剩了他一个人。他站在父亲的医馆里,拂拭案架上的灰尘,这间饱含了家族三代人的医馆如今已经荒芜,纵然他想再把它振兴起来,也已然没有了心劲儿,何况时下民生凋敞,大地一片萧瑟。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写下的那两句话:封口掩鼻,切勿近人。这两句话虽简短,想必一定饱含了父亲最重要的发现。他在反复揣摩思考之后,认定这世间一定有眼睛所看不到的微末之物,而恰恰是这种微末之物,却撬动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而经过了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却没有染病,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悲凉。他又站在家中,拿出古筝,坐在廊下轻弹,筝音自是哀婉凄凉,听之让人愁肠百结,一曲终了,脸上已是挂满了泪,如此的反复,想过了也痛过了才又忆起心中的那个她,已是许久没有消息,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虽然心中时有惦记,却也因父母亲的离世而有所冷落。这才想着应该去看望她一次的,她是他如今仅剩的牵挂。
郁府在城西,少年沿了大道往西走去,人还没到,却已在半道上碰到了她的丫鬟。
“唉呀,公子,可算有了你的消息,你家情况我家小姐已知,只是小姐近来行动不便,又染疾在身,特命我前来代为慰问。”
“额……难为你家小姐了,代我向她言谢,染疾?你家小姐怎么了?不